下了半天的雨終於停了,看着地上開始褪去的水,我想的只有兩件事:一是颱風又來了,澳門街要撐住;二是假如這場雨來早了一星期,我恐怕就要說上十萬句對不起了。
一個星期前的這刻,我在林士街變電站。與義工們點算有心人送來的物資,再將散裝的東西入箱,大約是12點左右吧,我們將現場的東西處理妥當,確定現場共有五百多箱物資,連同當日稍早時份經信德替我們運走的三百多接近四百箱,接近是一千箱。
大家知道一千箱物資是甚麼概念嗎?再把問題的難度加深一點,大家知道二十四小時裏有一千箱物資出現是怎樣的概念嗎?
老實說,當天以前的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和 Antonio 根本沒有想過情況會是如此「一發不可收拾」:星期四的晚上,剛從診所看完醫生的我收到他的訊息,知道他在構思這事,我當下的反應是:去馬,做!之後就埋首開始草擬文字、製作圖片,就在按下Publish前的一刻,我也有一秒猶豫,擔心最後如果沒人和應、被認為是搞搞震以及許許多多可能發生的負面情況,但一秒過後,我就拋開了以上種種,「有前無後,打死罷就」,大不了就按原定的想法,下班後就到超級市場掃一個行李箱的水然後帶回澳門。
瘋狂的事開始發生。
就在貼文發出後的一分鐘,我的電話響起,第一個有心人說要捐出兩箱水,着我把信德中心物資站的具體位置告知,那刻我其實不太好意思跟她說——我們其實沒有確實的落腳點,只知道自己明天一定會在信德出現,然後,短訊、電話開始如散彈一樣襲來,一直到凌晨四點。接着,由六點開始,又繼續是短訊、電話、電話、短訊⋯⋯那天要上班的我,「衰仔」地把現場的一切交給了 Antonio,到下班後趕到信德,看着那一座座的物資山,我呆了,之後連續說了很多遍「香港人真的很瘋狂!」
有老婆婆推着手推車把水送來、有牽着兩個小朋友的媽媽,三個人各自揹着一袋滿滿的口罩到來、有下班後趕過來,陪我們通宵留守的年輕人、有凌晨三點才剛下班的貨van司機,駛到現場放下幾箱他在上班前已買好的水、有說不知道詳情,但知道這裏需要人手就過來幫忙的朋友、還有更多的,是默默地放下物資,跟我們說聲加油就離去的有心人⋯⋯你們的瘋狂,在於澳門這彈丸小城或許跟你沒太大關係,卻依然願意為了澳門人而出心出錢出力。
在香港生活九年,我知道無論是澳門人對香港人抑或香港人對澳門人都有很多既定的想法,澳門人覺得香港人不可一世、勢利、臭寸,香港人也會取笑澳門人軟弱、鵪鶉甚或「背靠中國」,對於這些,我無比清楚,甚至有份參與過這些既定想法的形塑,但其實,沒有一個人能完全被「想法」歸納,而放下成見,我們其實都是一個個獨立個體,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今次募捐帶給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也許香港人與澳門人之間的差異,比我想像中的要來得少。
記得在某處看過這樣的一句話:一個人做一件瘋狂的事叫瘋子;一群人做一件瘋狂的事叫熱血。感謝香港的大家,陪我和 Antonio做了這樣一件瘋狂的事;我們沒有資格收下你們所說的「多謝」和「辛苦了」,因為這裏的每一句,都是屬於每一個曾經為這件事付出過的朋友。
容我在這裏再一次向大家致以最真誠的謝意!未來的日子裏,我會繼續盡我最大的努力,用文字以及各種不同的媒介,向大家呈現我最愛的澳門。
圖:凌晨四點,存放在林士街的一部分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