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nisie, Egypte: quand un vent d'est balaie l'arrogance de l'Occident
作者:Alain Badiou 法國哲學家
原文見於:http://www.lemonde.fr/idees/article/2011/02/18/tunisie-egypte-quand-un-v...
翻譯者:Sabrina Yeung
譯者前言:這是法國報章Le Monde(世界報)最新一期論壇專題的其中一篇。這個專題是由四篇法國知識份子對阿拉伯革命的回應,包括:社會學家Alain Touraine的〈脫離冷戰〉(Sortons de la guerre froide),法國哲學家Alain Badiou的〈 突尼西亞、埃及:當東風席捲傲慢的西方〉(Tunisie, Egypte : quand un vent d'est balaie l'arrogance l'Occident),精神分析法歷史學家Elisabeth Roudinesco的〈沒有一個沒有危險的革命〉(il n'y a pas de révoulution sans rique), 哲學家André Glucksmann的〈和以色利的糾紛不是重點〉(Le conflit avec Israël n'est pas central)。
東風壓倒西風。游手好閒和衰落的西方,那些仍自信是世界領袖的「國際社會」,他們是否能繼續傳授良好的管理經驗和品德給這個世界呢?看到一些知識份子和社會運動家攻擊代表「地上天堂」的資本主義議會制度(le capitalo-parlementarisme),為偉大的突尼西亞和埃及人民而犧牲自己的人民,教導這些「落後」國家的人民民主政體的野蠻性。難道這不是很可笑的嗎?多麼長久地令人苦惱的,殖民式的傲慢!看我們過去三十年令人沮喪的政治環境,此刻難道不正明確地表明了,這是我們應該學習那些大眾起義的時刻嗎?難道我們,及(或者特別地)那些屈從於美國西方國家的政權,不應盡快學習這次透過人民集體運動,去推翻獨裁、貪腐政府的精神嗎?
是的,我們應該從這些運動中學習,而不是以愚蠢的教導姿態出現。因為這些運動帶來生命力,在他們精彩的創造中,我們找到了長久以來我們誤以為是過時的政治原則。特別是Marat從沒停止提及的:當涉及自由、平等、解放時,我們應全部投入群眾起義中。
我們有反抗的理由。在政治上,我們的國家和那些利用政治的,如政黨、工會和知識份子,都偏愛「管理」,即便是抗爭運動,他們也偏愛有秩序地提出請求,在騷亂中要求「和平移交權力」。而埃及和突尼西亞人民提醒我們的,卻是面對暴虐的國家權力時,唯一可與之抗衡的就是群眾起義。而唯一一句可以團結不同出身的群眾的句子是:「你們誰在那裡,走開!」在這個情況下,抗爭運動特別的重要性在於它有批判性的力量。成千上萬的人一同喊出這句如此有份量的句子時,那就是抗爭運動第一個不容置疑、不容逆轉的勝利:一直在任的人終於下台了。而將會發生的群眾抗爭運動的勝利,本質上來說並不合法,然而這已是永遠的勝利。一個反抗國家權力的起義,可以是完全的勝利和具有普世意義的教訓。這個勝利指出了一個境界──集體行動可以凌駕於法律權威之上,這就是馬克思所說的:國家的失效。
如果有一天,能像他們這場起義一樣,自由地聯合有創造力的力量,一同開展抗爭運動,那人民就能免去國家強權帶來的苦難。這就是為甚麼,在全世界,一個起義可以憑藉這個深遠的觀點而掀起沒有邊界的熱情,從而推倒一個穩固的政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所有皆起源於一個失業、自焚的年輕人,他被禁止從事那個收入少得可憐,卻可以令他繼續生存下去的買賣。然而一個女警的一巴掌,令他明白到世界的現實。這一巴掌的意義,在幾天、幾星期後變大,直至成千上萬的人民在一個遙遠的廣場上呼喊出他們的喜悅,專制的統治者緊急地下台。這種神奇的演變源自哪裡?是自由如流行病般繁殖嗎?不是。是如Jean-Marie Gleize詩意地說:「一個革命性的運動,不是靠感染式的單向傳播,而是靠彼此共鳴。這裡的東西,和另外一些地方引發衝擊的東西,互相發出迴響。這種共嗚,我們稱之為「事件」。事件是突然而來的創造,不是一個新的現實,而是無數個新的可能性。
這些新的可能性,沒有任何一個是重覆過去的。這就是為甚麼愚民政策說:「這場運動要求民主。」(意味著那些我們在西方享受著的),或「這場運動要求改善社會狀況。」(意味著我們小中產的富裕)。幾乎沒有任何黨派,能夠處處呼應那些由人民起義為全世界創造出的、新的可能性。民主這個詞很少在埃及提及。我們在那裡說的是新埃及,或真正的埃及人民,制憲議會,生活全然的改變,以前未知、聞所未聞的可能性。它涉及一個將會來臨的新平原,這個平原不再只靠星星之火去點起抗爭的火燃。這個將會來臨的平原,在一份抗爭力量的聲明和對新任務的緊握之間挺立著。在一個年輕突尼西亞人說:「我們,工人和農民的兒子,比罪犯更堅強」,和一個年輕埃及人說:「由今天開始,1月25日,我參與國家的事務」之間挺立著。
人民,只有人民,是普世歷史的創造者。令人驚訝的是,我們的西方政府和媒體認為開羅一個廣場的抗爭是屬於「埃及人民」的。怎麼這樣呢?人民,只有理性和合法的人民。這些人民沒有減少,這是為了一個問卷調查的大多數,或是為了一個選舉呢?幾十萬人參與的抗爭怎麼突然地代表了八千萬的人口呢?這是不可忘記,而我們也不會忘記的一課。
只要超過一定程度的決心、固執和勇氣的門檻,人民事實上可以集中在一個廣埸、一條街道、幾間工廠、一間大學中……這是全世界將會見證的勇氣,特別是那些伴隨而來、令人震驚的創造。這些創造有效地證明了有一個人民正在那裡挺立。正如一個埃及示威者強烈表示:「之前是我在看電視,現在是電視機前的人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