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雷耳
去年波瀾壯闊的反離補運動(後來被部分人稱為「光輝五月」),澳門年青人在當中的角色可謂舉足輕重。無論是組織還是參與者,大多是年青人,可謂是二零一零年第一次青年遊行之後,澳門青年政治參與的又一個高潮。但反離補之後,青年政治參與又再次冷卻下來。筆者上回的《五一青年政治參與瓶頸》獲得了一些迴響,續上回話題,請來兩位去年曾參與反離補運動的年青朋友,一同探討運動後青年政治參與背後的「冷靜」與「熱情」。
今年廿二歲的馬小姐是典型銀行OL,平日鮮有留意社會時事,去年反離補運動也滿腔熱情地站出來,今年她又回到「正常生活」之中。近期炒得最熱的漁人碼頭放高一事,她也略有所聞,但亦只是一知半解。說到去年反離補的原因,她直言對法案條文其實不太清楚:「只係知其中一個報道話啲高官退左休可以攞返四百萬!太離譜了!」但一次反離補運動足以令這個完全符合政治冷感定義的女生看出,澳門當前政治制度不能將市民的聲音帶到議事堂:「應該要一人一票將特首同議員選出來啦,雖然我覺得咁樣做好難爭取到又好似冇咩用……」言談間的無力感不言而喻。
反離補走上街頭是第一次,那會否是最後一次?OL竟然很爽快的說:不會。重要的是為甚麼要站出來,「那些議題都未涉及到我的切身利益呀,總之與錢有關的事就會反!」其實也不光是錢,她接著說,例如電話通訊及寬頻服務,如果有行動要求進一步開放市場,向電訊商施壓,她定會支持。
去年也有參與反離補的Antonio剛到而立之年,現在某校攻讀碩士,在美國做交換生期間開始留意社會時事,回澳後Antonio更感覺到本地政治制度的不足:「澳門政治人物好多本身係商人,再加上間選及官委議員為政府保駕護航,議會代表性不足,市民的意見根本冇辦法帶入去議會,只能夠靠打電話上去電台節目講幾句,製造一下輿論壓力咁解」。
不同的是,五二五後Antonio並未像馬小姐一樣回到「正常生活」裡面,而是持續在網上關注澳門大小事。他認為社交媒體的不斷湧現令年輕人更容易接收到新聞資訊,加上網絡無國界,鄰近地區的社會運動亦不斷透過網絡影響著年輕人,澳門人唔多唔少都有入腦 。反離補運動後,澳門年輕人網上討論時事的氣氛明顯比之前活躍。
由去年反離補運動的二萬人遊行,到今年五一遊行的幾十,一年間社會運動的聲勢似乎又回到最初。Antonio認為澳門人仍然沉醉於去年的「成功爭取」:「上年有二萬人出黎,結果成功推翻了離補法,好多人認為自己已經功成身退,其他的事就交回社運人士跟進啦。再加上一年來那些議題都未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又點會吸引到澳門人參與呢?」談到青年政治參與,Antonio很快便說到點上,社團文化的根深柢固,澳門人際關係太緊密,都令年青人難以忍受。再來,吸引年青人實際參政還得看「行業前景」,「澳門的情況與香港民主黨的情況相似,仍然由五六十歲的人主導,縱然有幾個新人,但又做不到世代交接,後生仔仍然話唔到事。都冇後生仔的聲音又點會容易吸引人參與?」
上回筆者提及青年人政治參與的瓶頸,從組織的角度出發,是組織本身的行動失敗,以至整體社運界缺乏新思維及行動模式令整個公民運動停滯不前。而今回從年青人的角度出發,筆者的觀察是年青人普遍仍未了解到自身的權利及影響力、教育制度下年青人缺乏批判思考,加上澳門整體人際關係緊密、社團「大佬文化」濃厚的背景之下,年青人缺乏勇氣突破目前困境。澳門人其實大多心知肚明,大多明白身邊不斷發生的一切荒謬大小事,只是澳門人的犬儒心態助長了這些荒謬事發生而澳門人不得自知,政府及建制團體利用各種方式將犬儒心態不斷擴大,不斷打壓敢於參與的人,以至形成惡性循環。在這樣的低氣壓下,年青人從小被環境告之踴躍參與政治「不會有前途」,學校教育亦不會告訴年青人應多加關心社會時事,長大後發現一切已變成不可抗力以至無力感與日俱增……澳門人的政治冷感從此而來。只有理解澳門青年政治冷感的脈絡,行動方能得到澳門人的支持。相反,筆者在網上留意到有部分人將社會運動的失敗完全歸咎於澳門人,而缺乏反思組織上的失敗,以精英主義看待澳門人,只會繼續失去支持。
近年互聯網的發達為年青人打開了議政的缺口,政府施政的失敗亦「配合」了青年參政新風,如何填補年青人的熱情與現實間冷感的鴻溝,便是自命已覺醒的青年團體的責任。反離補運動一年過去,是時候重新思考行動模式與方針,重新上路,捨棄當日成功爭取的光環,腳踏實地填補這道鴻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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