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un(拓展公共空間成員,現居於法國巴黎)
「在籠裏出生的鳥認為飛翔是一種病。」(出自Alejandro Jodorowsky)
從小,我們都被灌輸公共空間有數不盡的「Don’ts」。在公園不可以放狗、踏單車、玩滑板; 在添馬公園不可以在草地上睡著; 公園的草是不可踐踏的。
筆者跟幾位香港人,一起走到巴黎的公共空間,想為香港發聲。過程中,發現港人奉公守法的思想,像被困籠中多年的鳥一樣,事事擔心有人捉,船頭驚鬼,船尾驚賊。今天在巴黎的經驗,令筆者發現外國人對公共藝術的高度接納,更反映出港人一直以來被過份規管。
這天我們選擇到巴黎的著名景點,「鎖橋」(正名為藝術橋) 掛黃絲帶。我們視察環境後,走到一旁開始剪黃絲帶。我提議友人可以分工,他準備blu-tack (方便貼),我們剪絲帶。他回應說:「咁咪冇人睇水?」。我想了一想,難道有誰在監視我們剪絲帶?
我又提議可以一邊剪絲帶,一邊開始貼絲帶。友人又說:「當然留待一次過貼,縮短時間,可以儘快逃走。」友人提出的「戰略」,讓我以為自己置身香港。不論在私人管理的時代廣場、或在政府管理的尖沙咀海濱都裝設有全方位閉路電視,監察行人的一舉一動。不少街頭表演者都試過,表演數十分鐘後,隨即有管理員到場盤問。管理人行動之迅速,可媲美<1984>書中所形容的 “big brother” — 他們無時無刻都在看你。
轉過神,我們已經把絲帶剪好,逐一把它們貼上橋上的鎖。貼好了,友人又以九秒九速度拿出了「單反」,取個好角度拍下「絲帶黃傘」。他仍然覺得此地不宜久留,警員會隨時到場,把黃絲帶剪走。
事實卻跟我們的想像完全相反。
「絲帶黃傘」在「鎖橋」上出現,立即吸引了遊客的目光。有些人不知道黃絲帶象徵什麼,只覺有趣,便以手機拍下。也有人看到便問:「the revolution? (那個革命?)」 我們也不忘解釋一下事情因由。之後,我們又巧遇一名外籍太太,她剛從香港飛抵巴黎。一問之下,原來她居港已有七年,更親眼見証「雨傘運動」。她表示很驚訝會在巴黎看到黃傘符號。隨即便把「絲帶黃傘」拍下,還說一定要向朋友送上巴黎的祝福。
我們又旁觀路人的反應。這時,友人最期待的警察出現了! 警員背上的「POLICE」顯然把友人嚇呆了。警員徐徐走過「黃傘」,我們都不「敢」抽一口涼氣。事情發生了 — 就是什麼都沒發生。兩名法國警員邊走,邊談笑風生。明明眼見橋上多了一堆絲帶,都不感驚奇。沒錯,警察是維持治安的,不是規管藝術的。
小試牛刀之後,我們走到另一個名勝,羅浮宮。幾個玻璃金字塔旁,擠滿了遊客和賣金字塔模型的人。我們在「鎖橋」壯過膽後,也很想試一試金字塔。然後我們又展開了戰略討論。
友人B說:「這次不同。金字塔本身是藝術品,他們應該不會容許我們貼東西上去。」友人B修讀「藝術文化管理」,對藝術品尤有一番執著。
友人A和應道:「對啊! 加上玻璃下的管理人員會看到我們。」金字塔下正是羅浮宮入口的查票處,的確有不少管理員。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經過一輪討論後,我們還是覺得一試無防。
羅浮宮又一次讓我們「失望」。沒有人驅趕,卻有人欣賞。這次,小黃傘吸引了小女孩的注意。平時,遊客只能夠「借位」手執金字塔。今天,小女孩興奮地「手執」小黃傘。
在籠中,我們不可能飛,所以不應想要飛。同樣地,公共空間有人管,所以我們不能夠自由使用。香港人數來有這種「逆向思維」,我們總愛先預測結果,後行事。只要覺得事情「最尾得個桔」,我們從未開始就決定不試。
然而,我們很少注意到,自己生活於過度規管的環境中,無時無刻都被監視著。我們習慣一舉一動都被攝於鏡頭下。然後,我們被剝奪享受公共空間的權利,被限制使用公共空間的自由。到最後,我們的創意也被扼殺,我們也停止掙扎或嘗試。我們更似被「洗腦」地,認為掌權者以秩序、安全之名收窄自由度,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我們飛出鳥籠,感受一下自由,再回想,我們應當被監視嗎?
誰有權利剝奪我們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