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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視野?望向哪裡?(破解殖民語言想像之一)

在《黑皮膚,白面具》中,法農(Frantz Fanon)講了一個故事:一位法國殖民地馬提尼克(Martinique)島的男子,剛到了巴黎,便大步走進酒吧,大聲地學著法國人說話,學過法文的人都知道,法文的「r」音很難 發,也是法文一大特點,這位男子於是特別把音拉得很長,說得很大聲,英譯者把這句話轉成:Waiterrr ! Bing me a beeya 。

他期望巴黎人稱讚他﹕「老兄,你的法文說得真"像"個白人﹗」

二十一世紀的中文大學高層期望美國人稱讚中大:「嘩!你們中大課室裡都說英語,真"像"國際化大學,倒不太像"中文"大學!」

這次中大教學語言的爭議,最值得高興的是,中大不少同學,敢於跟校方及老師辯論,但校方,以至一些同情學生的老師的回應,卻令人失望,這多少揭示出香港社會隱藏多年的殖民情結(colonial complex),從來沒有消散,反而我們在這些情結裡鬱鬱寡歡,時而黯然自卑,時而莫名亢奮。

殖民情結,是一個法農的用語,他說,這種情結令人相信,獲取(前)殖民者的語言,是獲取(前)殖民者權力的階梯;今天早己回歸的香港,對「殖民」左閃右避,倒是產了不少新的理論來延續殖民情結。

(以下評論的對象,部份是認識,也是我敬佩之人,希望我的批評不會導致個人恩怨。)

國際視野論

中大馬傑偉教授雖然反對校方,但是,他對「國際視野」還是相當迷戀的。

「大比例的科目轉以英語授課,如果能吸引較多的外國和內地學生,我由衷覺得有利校園的多元文化和學生的國際視野。」(馬傑偉,全文

這其實不值一駁,如果英語授課,增多外國學生,就具有國際視野,我們那些港大(英語授課)畢業,兼到過英國或美國進修的高級AO,應該可以令我們的特區政府很有國際視野;當然,不少人只好怪董特首,不幸的是,他也是在英國唸書,與不少外國人打過交道的。

當然,以英語作學習語言,與外地學生經常交流的,不少也很具有國際視野,正如用中文及廣東話學習的本地學生,也可以很具有國際視野,只是這些都不是必然的。

談視野,先要談想看甚麼?看到甚麼?坦白說,我在那些整天在談國際視野的人口中,聽不到他們看到甚麼,最多也只聽到多一點別人的文化經驗,但我聞到的,是對英語的迷信,英語是帶領我們通向國際視野,通向國際化之路,這樣,我們便升級,比較「像」那些英美的「國際化」大學。

我有一位學生,經常與美國交換生混在一起,英語說得很不錯,也交了一位美國女朋友,但他卻不想去英美,他打算要去墨西哥交流一年,他看到甚麼?他看到香港的(後)殖民狀況,關心教育問題,看到第三世界,當然也看到著名的Zapatista;他告訴我,正打算學西班牙文,並一如以往的努力寫中文文章,用廣東話兼英語在寂寞的嶺南校園裡跟人抬摃。

今天的學生如果沒有所謂國際視野,不是因為他們都用中文及廣東話學習,而是不知要看甚麼,看香港以外的東西有甚麼意義;我唸大學時,同學之間很關心東歐發展,他們看的是國內著作,為甚麼他們有這種視野,因為那時正值八九年北京學生運動引發的民主浪潮,民主想像澎湃,才把大家的眼睛投往那些陌生的國度。

所以,在這場討論裡,梁文道還是值得尊敬的,他談學術語言與日常語言之間的斷裂,其實是(後)殖民的處境,不論他的籌謀是否完全正確,但他的確清楚提出,要連接這個斷裂,不能輕言減少運用本地語言在大學教育裡。

談甚麼國際視野,不如先談自己有甚麼籌謀(project),以至這個籌謀在跨地域(translocal)的處境中有甚麼意義,根本沒有一種現成的國際的視野。

奢談國際視野,往往其實看不到甚麼東西,只是一張殖民者留下來讓我們蓋著眼睛的黑布,我們都變成沒有盲人杖的盲人,跟著別人走。

我下次再談「國際學術平台/核心論」及「東西交流論」

(待續)

國際學術中心?哪個中心呀?(破解殖民語言想像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