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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穎怡:裕民坊並不是廣場﹝觀塘系列﹞

迪按: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學建築的人用心寫一寫觀塘。「裕民坊並不是廣場」這句真是笑中有嘆息。幾十年前起名的人怕沒想到,現在的建築師可以抓住一個坊字,大做文章。留意,作者將會補上一些觀塘素描。

前言
筆者為香港中文大學建築系碩士,建築界新鮮人,自出娘胎起於觀塘區居住已廿七年,日前參觀市建局觀塘重建諮詢展覽,驚惶心酸之餘亦不禁深思,在現今重建計劃的行政制度框框底下,政府發展大計中的「都市典範」、建築師繪圖案上的「優質空間」與市民真正需要的社區生活,何時才可三合為一?

(一)重建(RE-DEVELOPMENT)還是新區再造?

觀塘重建為前土發局於1988年已公怖而仍未實施的多個重建計劃之一,當年已屬舊區的裕民坊一帶,經過十八年後當然更形失修,特首曾蔭權於本年六月巡視時形容重建乃「刻不容緩」,在眾多熱血沸騰的口號下,市建局將「竭力與地區攜手合作,將觀塘市中心建設成為東九龍新樞紐。」

每個城市都是有機生命體,重建再發展當是歷代不斷循環的必然之務,但重建(RE-DEVELOPMENT)並不等同再造新城,重建的「重」(RE)--即「再」(AGAIN),是回復過往予以更新之意,而「建」(DEVELOPMENT)亦是本於現有/過去的基礎重新開發之意。若計劃能被稱為「重建」,必須能重拾觀塘過往優勢並將之深化發揚,否則,倒不如稱之為「促進樓市復蘇」、「刺激本地經濟」的大型樓宇發展計劃,能緊貼本地價值標準之餘或更能令一眾有識之士噤聲收筆,計劃得以順利執行。

在一系列振奮人心的口號及五光十色的規劃模型之下,亦難令人遺忘最基本的新舊數據比較:現今低收入觀塘市民的比例與能負擔呎價逾五千港元「豪宅」之各區居民比例;現今裕民坊地舖租金與「薈萃觀塘」、「東九核心」與「躍動都會」商場舖租的差異,在觀塘居民與租戶爭取更多賠償額之熱情稍作平伏之時,他們便不難理解建築師胡恩威先生激烈的「消滅香港」言論或「SEE網絡」總編鄭敏華小姐形容大規模重建只是「大災難」後遺症其實也並不過激。

(二)「整體規劃」還是「樓盤設計」?

從市建局「市區重建策略」中的「市區重建主要目標」中,「保存區內居民的社區網絡」為十一項重要原則之一。「社區網絡」無論在概念上或空間上都有重要意義。美國著名城市規劃學者KEVIN LYNEH於其著作「IMAGE OF THE CITY」提出的五個組成社區的重要原素:道徑(PATH)、邊緣(EDGE)、小區(DISTRICT)、中心點(NODES)和地標(LANDMARKS)。此五項相互連結才能組成一個可觀可用的城市(LEGIBLE CITY)。一般人對所處的城市都有一個記憶地圖(MIND MAP),由多個重要的中心點(NODES)起始,再加上由各中心點聯繫起來的通道邊緣、中心點所處的地區特色、用以辨認方向的地標,才能成為一個完整的城市經驗,此五項基本元素缺一不可。

在觀塘區的規劃大綱中,並未看到任何有關社區網絡的發展甚或維繫,亦未有公佈研究現時大綱中由物華街、協和街、裕民坊、同仁街等組成的大地塊如何從眾多老街舊巷中「獲選」為重點重建區?這大地塊對觀塘區整體「可持續」發展的角色又是如何?裕民坊重建區內各設施如何能與鄰近地塊連接?又如何能促進比鄰其他舊區域之未來發展?

沒有這些整體規劃思想支持,更加確定整個重建計劃只會淪為與其他區域無異之大型樓盤設計,沒有道徑、邊緣的連接,只會形成空間割裂,令社區空間更形分化。在全港各區多個新建重建、啟德規劃等項目後,我們還需要再一個地標嗎?此亦難免令人確定此為當局名為經濟效益實為分紅而割出的又一地鐵站側物業發展項目。

(三)新與舊的平衡點

任何事物由舊變新都需要給予適應期,這不是三個月、六個月或是一年的諮詢期,而是真正用者處於城市中實際體驗之轉變。「市區重建策略」中的多次著重的「地區特色」正是這種集體記憶,是每個市民參與而經長期累積的城市經驗,並不能模仿又或再造,故地區重建除須整體考慮外,亦須循序漸進,從點線面三方面考慮,避免大地塊(LOT)的規劃,而增加較小地塊的重建,保持地區的脈絡,疏通並發展現有的人車網絡,這才可維持社區的多樣化及生氣,保持新舊融和的本土特色。小地塊重建亦能減少巨型建構(MEGA STRUCTURE)與大牆效應(WALL EFFECT)對於舊區都市面貌以至小氣候的不良影響。

(四)YUE MAN SQUARE(裕民坊)IS NOT A SQUARE!

按規劃概要設計下,三個入圍的規劃作品都有著極相似的要素:一個大平台廣場(PODIUM)上五棟逾六十層之住宅、商業及酒店大樓,以炒盡八倍地積比率的可連面積,並名為「首屈一指的廣場」、「觀塘新地標」與「市中心大型廣場」。

可笑的是,裕民坊雖名為「坊」,實為一條繁盛的「街道」,一如旺角的西洋菜街,須知道觀塘區的用家除了流動性較低的老街坊外,還有一眾於區內就學、就業的學生、 工人,於裕民坊購物、轉車、買菜的流動人口,他們其實是使用裕民坊最多的人; 而設計良好,人車並存的「街道」實是上佳的流動空間(dynamic space);相反,「廣場」則是固態的活動空間(static space)。在錯誤應用了完全相反的空間個性下,如何能「保留街頭文化」,「保存市區特色」?

可怖的是,每天坐在電腦或繪圖桌旁的規劃師與建築師往往只能騰出一兩天時間「落區」視察,便掌握了千多個業權及五千名居民的「生死大權」。城中城的「優質樓盤」概念真的是唯一方案嗎?

市建局的行政機制下只容區域性策略,財政架構則造成「樓盤」效應,二者基本之差異乃造成如今規劃大綱「二不像」的怪胎;但從空間規劃而言,此為限制抑或機遇乃視乎規劃者能否取得平衡而已。於此傳統中秋佳節裏,向圓月許願,望我的家園能得到真正「持續」的理想重建發展。

隨筆﹝稍後會附上素描﹞

眼鏡店

七歲起我已注定畢生與厚眼鏡離不開邊,小時候母親帶我到這小眼鏡店配了一副當年流行的深桃紅色膠框「超薄鏡」,那每位客人的一小杯「玉泉忌廉」是當年很新潮的「優質服務」,也令我減輕了戴上眼鏡之後眼珠縮小了一半的不快感。直至中學時有矯視隱形眼鏡出現,我才離開了這每年一次的「忌廉之約」。

「舊麥」-觀塘地標

十五歲前仍夢想可以到「舊麥當勞」開一次有彩色氣球的生日會,到中學時約同學談PROJECT總是在「舊麥」,至今「舊麥」仍是相約觀塘見面的必然選擇。到最近「麥記」終於意識到這慣性聚集地的經濟價值而把甜品店開在地鋪,已算太遲。到我們來說「舊麥」才是觀塘市中心的「時代廣場」,區內區外人的真正地標。

小巴站/宵夜檔/二十四小時診所

百吃不厭的是通宵小巴站附近宵夜檔的豆漿與腸粉,無論在趕PRESENTATION通宵工作或CLUBBING之後在觀塘轉車時,總會歇一歇,又或CLUBBING後患了感冒鼻水直流,觀塘亦有二十四小時應診的好醫生,回家前吃好藥永沒被家人察覺而擔心。大商場建好後還有這些方便嗎?

印尼餐廳/日本餐廳

二十多元的炒飯、「加多加多」是我這個印尼華僑後代的最愛,小餐廳只有十多座位兼頗有尖沙咀水準,隔鄰有賣印尼香料調味的小店。

日本餐廳價錢亦廉,十元的三文魚刺身,十八玩的銀鱈魚骨,同住觀塘區的大學同學盛讚「雖不致於入口即融,但仍比其他連鎖和食店好」。

金舖街

六、七間金舖一氣呵成連成金舖街,可見陣容鼎盛,每逢有親友談婚論嫁,這街便是選那中式龍鳳手鐲最方便之處。當然,這條老街隱隱藏著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陪母親賣掉金器作生活費,那不為外人道的點點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