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個人網誌
從前向外國人自我介紹時,有外國人曾問︰「你是來自香港那一區?港島?九龍?抑或新界?」有此問者,無疑知道香港城市發展之獨特處︰過去,香港的市區發展多集中於香港島及九龍區﹝註︰包括自1930年代後期始所開闢的新九龍區——即界限街以北與獅子山之南之間的一段土地﹞,而新界——包括離島地區——則屬鄉村地區。結果,令香港以一彈丸之地,在發展的歷程中,出現了兩個不同的發展空間。此亦香港異於其他大都會之處。
隨着戰後人口急劇增加,自1980中後期年代始,新界地區相繼陸續發展。至今日,新界不少地方已於市區無異,惟仍有部份地方仍保留若干傳統中國的圍村文化,其中以位於元朗區的八鄉、錦田地區便是典型的例子。
何以在香港的城市發展歷程中有如此獨特的現像?筆者以為有數個原因︰
- 在英國人殖民香港的過程中,港島及九龍﹝註︰僅指界限街以南至尖沙咀的半島地區,並包括昂船洲﹞早於1842年及1860年分別成為英國領土,而新界地區——包括後來的新九龍區及離島地區——遲至1898年才成為英國的租借地;易言之,當新界被納入香港的範圍時,英人在港島及九龍的市區建設早已有相當基礎
- 由於新界畢竟較遠離香港的行政中心——維多利亞城﹝Victoria City,即今日的中環、西環、上環及灣仔﹞,在交通不發達的時代,政府管治自感鞭長莫及﹝註︰至1970年代,市區與新界之間的交通猶如一次長途旅行﹞
- 過去,新界地區圍村林立,其居民不服英國人管治,甚至曾反抗,英人為抒援當地居民之不滿情緒,並籠絡當地鄉紳,在某程度上聽任當地鄉村居民自治,甚至立例確認其為「香港原居民」身份,得享若干特權,如男丁享有世襲丁權——即使在1997年,此特權仍獲《基本法》保障﹝註︰「圍村」者,中國傳統村落特色之一,多見於廣東珠江三角洲地區——包括香港,村民以石牆包圍其村落,用以防禦仇敵、盜寇、海盜及猛獸,故有此稱﹞
然而,並非所有的香港﹝或新界﹞原居民皆居於圍村。圍村居民多屬廣府系——即所謂「本地系」——人士,其所操的「圍頭話」屬粵語系的莞寶片。據說以圍村為背景的電影《我愛扭紋柴》中,飾演主角的周潤發及鄭裕玲的對白中有不少圍頭話對白。﹝註︰一般香港人所操的粵語源於該語系廣府片的廣州話;而素有「華僑之鄉」的台山,其民——包括海外華僑——所操的台山話則屬粵語系的四邑片﹞
圍村居民﹝亦俗稱「圍頭人」﹞可能是芸芸原居民中最早遷入香港的族群——據說其在香港之歷史可追溯至北宋年間。相傳其代表性食品之一——盆菜——源於宋末,時值蒙古南侵中國,宋室曾逃亡至香港,在錦田一帶時,居民以木盆盛載菜餚款待宋帝昺君臣,久之成為盆菜,成為圍村居民之節慶食品。
清初,清室為打擊盤據台灣的鄭氏勢力,在1661年於沿海地區實施「遷界令」,強迫沿海居民內遷三十至五十里,當時的香港居民亦難倖免。至1669年,清室才逐漸允許「復界」。同時,部份居於粵北的客家人,藉「復界」之機遷入香港,成為繼廣州、蜑家兩系後,在香港第3個原居民族群!然而,由於雙方語言、風俗各異,加上爭奪土地資源,因而曾產生土客械鬥……﹝註︰客家人亦有其圍村,唯形式異於本地系圍村,其中以沙田的曾大屋及荃灣的三棟屋為典型的例子﹞
如前所述,居於新界的原居民曾反抗英國租借新界,其中以吉慶圍的「鐵門事件」最為著名。錦田的吉慶圍及錦田鄧氏——新界五大族之一——所建的圍村之一,錦田居民曾以吉慶圍為據點英國人管治,後英軍以大砲攻入圍內。事後,英軍將吉慶圍之鐵門拆除,運回倫敦作戰利品展覽。吉慶圍居民為此耿耿於懷,屢屢要求索還。至1924年,英國終將鐵門交還。﹝註︰據說該門現仍鑲嵌在吉慶圍圍牆﹞
戰後,不少非原居民因各種原因遷入新界,甚至成為聚落——即所謂「非原居民村落」。以八鄉、錦田地區為例,當地有不少非原居民村落——其中包括因建造廣深港高速鐵路而被迫清拆的菜園村。此外,亦有不少非華裔居民遷入該地。隨着新界日益發展,該區是少數碩果僅存保留傳統鄉村文化的地區之一。
筆者雖為城市人,但對八鄉、錦田地區始終懷有特殊感情,此因︰
- 家慈雖非新界原居民,但在八鄉、錦田地區長大、讀書
- 筆者曾於八鄉、錦田地區一村校服任職。村校的校舍雖少,但工作感受良多——尤其是當時正值﹝令人懷念的﹞不畏虎的年歲!此外,雖經歷十年人事,畢竟那裏是筆者回港後事業的起步點……﹝然而,無論當權者及教育教皆無視村校的獨特價值,不是聽其自生自滅,便是硬要其運作無異於市區學校,令香港教育更形單一化﹙按︰筆者以為村校與市區學校各有優劣,根本毋須強行一體化﹚﹞
小時候,家慈常帶筆者兩兄弟到元朗探望外婆。由市區至元朗,其中一條必經之路乃由荃灣越過大帽山,然後再經位於山腳的錦田至元朗。當時,沿路仍滿佈農田、漁塘。但短短十數年,幾乎一切已改變!
農曆佳節期間,筆者隨家人到從市區搬回八鄉的舅父家團年,並順道探訪當年工作之場所。雖說當地仍保留若干傳統圍村文化,但隨着城市發展急促,不禁疑惑圍村文化還能保存多久?﹝按︰隨着社會近年急劇流動,新界原居民與非原居民及市區人口之間的差異實早已消弭。饒是如此,新界圍村文化畢竟是香港本土文化特色之一,不能忽視。然而,代表新界原居民的鄉事勢力常藉傳統為名維護自港英時代所賦予的特權——尤其是世襲的丁權——而已,多無心保育傳統及其祖傳土地,且曾藉機打壓、犧牲非原居民村落——如在高鐵事件上無視當政權者及大財團強行清拆非原居民所建的菜園村!!!然而,他們甘為權貴搖旗吶喊之際,曾意識「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