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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環各地重建,命運遭際各異

中環各地重建,命運遭際各異

中環街市

中環街市丟空多年,現成白鴿休憩之處(圖 1)。近日政府終有公告,重建快將動工,冀「活化」為「城中綠州」。

但從構想圖可見*,街市將改頭換面,變成以玻璃為主。當歷史面對現世繁華,「活化」的本質其實是「同化」,混跡於高樓大廈,喪失了本來面貌。

(註:goo.gl/UnzAZ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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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市民成立中環街市關注組,提出民間方案(圖 2)*,無論內外都保留「原汁原味」。(註:John Chan 作品,中環街市關注組黎穎詩供圖)

關注組爬疏文獻,當地自 1845 年便是街市,由開埠到戰後不輟。今人所見早於 1939 年落成,但已屬第三代建築。其外表樸實無華,秉持的是包浩斯風格。灣仔街市亦是同年代模範,但已一去不返。

攝影師柏齊引述街坊回憶,戰時他們曾去灣仔街市躲避日軍空襲。柏齊本來不解,但在街市拆卸時得到解答。工人說街市結構堅固,用料紮實,難以拆毀。自灣仔街市難逃一劫,中環街市便成為碩果僅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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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凝止息」更曾進入中環街市拍攝現況(圖 3),可見每個檔位都有傳統的水磨石檯和捲閘*。

(註:goo.gl/rmy0mf)

關注組強調無論是水磨石檯、自然採光的窗戶、還有最重要的傳承--街市功用,民間方案都冀全數保存,反對政府僅保留一兩點綴,淪為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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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皇街、士丹頓街

在 PMQ 後的唐樓群,在香港已經愈來愈少,舊稱「卅間」(音:三呀間),以必列者士街為重心、兼及士丹頓街、城皇街一帶。

過去市區重建,業權通常收購得七七八八,餘下一成失聯或拒遷,才會申請動用《土地收回條例》。

但市建局申請重建此地,卻只收購到六成業權。若計劃成真,當地唐樓勢遭清拆,換成兩幢高樓,再加三層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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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關注組的張朝敦(圖 4)遍尋遺徵,發覺早於 1927 年已有「卅間」之說,五十年代張父便住在這兒。

其中城皇街歷史最為悠久,開埠以來已有記載。戰時當地遭兵燹,社區成立「復興委員會」重建。留存至今的唐樓多建於其時,恍似電影背景,卻難能可貴是真的,堪為時代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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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在城皇街、士丹頓街交界,剛好在 PMQ 身後的唐樓(圖 5),其建築師便大有來頭。聖類斯學校、聖安多尼堂、同德大押俱出自他手。

幾乎沒人再說「卅間」,唯有「卅間盂蘭會」仍然承載著過去。每年盂蘭節,開壇的位置正在 PMQ 後面,但因 PMQ 已改建,為遷就地形,當地醮壇可能是全港最小。

自中上環士紳化,商舖盡是名店酒吧,原有的社群已經離散,籌措愈益困難;且現時有眾多法例制肘,難以在街頭舉辦,但遷入政府場地,又須繳付大筆保險費,全港盂蘭節都面對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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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注組擔心重建一如前轍,將豪宅插入當地社區。恆基等地產商,收購了「卅間」若干地段,建成兩座摩天物業,尚賢居和匡景居(圖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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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在兩幢華廈背後,都有小小的隱世公園,侷促在高樓底下,恍似置身井下。無人知曉,無人造訪,無人照料,設施多已腐朽(圖 7 至 10)。

原來重建有公共空間的要求,亦有地積比的規限,本不容許大廈太高。但地產商一次過收購了好幾座唐樓,取巧地把所有地段的地積比限額,轉讓給最好的地段,於是就可興建摩天豪宅。

後面的地段再無餘額發展,成了雞肋,就聊作「私人公共空間」。地產商自不會花任何心思在雞肋上,地勢高低不平,路徑迂迴曲折,名義上雖人人可用,但無人想去使用,正中地產商意欲。香港眾多「公共空間」都是這樣由地產商管理,時代廣場即屬此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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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日市建局繳交更多資料予城規會,到時將徵詢公眾意見,關注組籲市民留意。
圖 11 至 12:畫家彭啤。當地關注組舉辦一系列活動,包括導賞和畫展,呼籲市民關心重建,保護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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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13 至 19:城西關注組張朝敦和中西區關注組羅雅寧,一起帶領導賞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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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20:當地舊書攤中最有趣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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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政府總部

「原來以前人人都可以入政府總部架?」

「係呀。」

在「昔日香港」和「香港舊照片」等網頁,偶爾會見到舊政府總部的照片。民眾在紫檀樹下耍打極--沒任何人阻撓。

但到最近才知道,原來昔日民眾更可直出直入舊政府總部。其西座七樓原是餐廳,公務員和市民都可入內用餐,不但價格宜人,更可眺望整個中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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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山一度傳出被拆,今獲保留,成為律政司辦公室。羅雅寧近向政府查詢門前空地去向。現在紫檀樹下重門深鎖(圖 21、22),政府說有待改建為公共空間,預計 2020 完工,交由康文署監管。

她引述政府回應,竣工後現場只會有兩部水機。至於餐廳會否重開,則希望甚微,康文署推說須由律政司決定。

現在高逾人頭的圍欄,政府承諾除汽車出入的重地,其他地方都會拆除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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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擔心政府改建,特別是鋪磚作地板(圖 23),會使政府山失卻原貌,成為海濱長廊等康文署公園的樣板,將會繼續跟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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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最近為了訪問,大鄉里出城,接連去青衣兩次。恍似城堡的大商場,雖已司空見慣,但青衣那座更大更誇,還是不免嗔嘆。

每逢打字、肚餓、想吃麵包,都會感慨無處可去。除非坐火車到最近的大埔,圍繞大明里廣場的井字舊墟,可謂夢寐以求的「踢拖出門社區」。

要評論麵包舖的水準,必須以豬仔包為標準。只論大埔舊墟周遭,起碼有三間麵包舖,數其中一間最好。小小鹹配自然甜,外韌內軟有咬勁,三蚊一個,就是最好的豬仔包。

所以每逢去解憂舊書店,都順道往麵包店一轉。只想吃一個好的豬仔包而已,但平日都不可以。

昔年領匯上市,大家都說政府「管理不善」,商場丟空,賣給領匯更好。

但當商場不斷「進化」,就似 1881 Heritage 及和昌大押。它們「活化」至今,筆者僅造訪一次,從此絕跡不至。那裡一包薯條都非平民負擔得起,放眼盡是遊客和老外,卻不再屬於我們。來日政府「保育」中環街市,又勢成下一個高級會所。

黎穎詩曾引介 Manuel Castells 的 The Shek Kep Mei Syndrome,由工業帶動的經濟起飛,實歸功於廉租屋。

「低亷租金是政府變相對工業的津貼,即使人工低,但住屋有保障,減低市民生活成本。住屋得到保障,人便能大膽嘗試,試試創業。」

毗鄰鐵路興建的屋邨和商場,都發揮同樣效果--從前政府不會將鐵路附近地皮,優先賣給地產商。

當政府將公眾資源放任自流,謀求利益最大化,情況就似西洋菜街,衍生公地悲劇。

各方歌手(地產商)都搶佔最大地盤,爭取最多聽眾,嘶聲力竭,互鬥大聲。雖偶爾有好聲音,但整體甚為參差。

沒有公正的分配,而按叢林法則搶奪,少數人得到滿足和鉅利,近來還有大媽(陸資)分一杯羹,但多數人的耳朵和眼睛受折磨。

在領匯成立之際,公民社會興許尚未成熟,但到今日已有長足進步。兆創、見光墟、生活書院等組織和 NGO,打理墟市都見成功。

若當初政府把商場交予它們管理,讓年輕人流動地擺檔創業,就不會養肥今日領展,成為加租、迫遷、連鎖店、壟斷利益的淵藪。

今日又見新聞,75 歲的婆婆賣紙皮被控。從前我們都聽說,那個賣水果、賣雞蛋仔的攤檔,子女大學畢業,甚至移民了。往昔的街談巷語,成為今日的都市傳說。

因為就近的屋邨商舖,已成領展和連鎖店的禁臠;勞工處每一頁招聘,盡是連鎖店的廣告。多數人只可選擇打工,幫連鎖店賺去多數利潤。

當然還少不了堅尼系數節節升高,而當權者認為問題是年輕人桀驁不馴。

我們唯有重奪自主,才能夠改變命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