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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金融界 J君談大陸在「兩房」投資

早前香港特區全國政協委員劉夢熊在東方日報寫了篇文章:我為人民鼓與呼。 http://www.inmediahk.net/node/1000563
文中指中國在美國 「兩房」 (房利美和房貸美) 的債券持有額高達三千七百多億美元 (金額過五份一外匯儲備)。聲稱在「兩房」已破產的情況下,質問中央財金當局怎樣向人民交代,又問為何巨額投資於高風險美國資產。

本人對金融問題並不在行,故訪問了從事金融界的J君。

丙:索羅斯驚呼今次次按金融風暴是他「一生中最爲嚴重的金融危機」。到底情況多嚴重?
J:索羅斯說的最嚴重時候,該是數個月前。若說今次金融危機多嚴重,則要看接下來的處理手法。
丙:劉說: “中國竟然是「兩房」名列榜首的外國債權人,一共持有涉及該兩間公司約三千七百六十三億美元” 。從網上得知,購買「兩房」債券的,除美國的基金,很多是外國中央銀行。為何各國央行如此熱衷「兩房」?
J:查實「兩房」本是非常穩陣的優質股,若不是次按危機,基本上要排隊也輪不到你。「兩房」佔美國房地產貸款近四成,又是半官方機構 (39年由國會成立,幫助美國人融資置業,後來雖私有化,但仍有官方色彩) (從年份言應該是凱恩斯主義下產物),本是非常穩健。

丙:從年初至今,「兩房」 股價均下跌七成多,購入「兩房」過千億債券的中國,損失會多大?
J:基本沒有關係。買債券只是賺取協議下的利息,跟股價無關。
丙:資料指「兩房」的資產額只有總貸款額的1.5%,這樣的資產比例是否特低?購入這類債券算不算高風險投資?
J:1.5%當然低,但這是次按風暴的結果,即使負數也是可能,風暴前不知是多少 (要查查) ,但應不止此數。
丙:「兩房」倒閉的可能大嗎?美國有意見認為蝕的是外國人錢,不應政府介入救市。怎麼看。
J:那是部份議員聲音,一定有的,但無關痛癢。
丙:點解?
J: 因為美國不能不救。「兩房」是把四成美國樓宇貸款,包裝 (或衍生) 成很複雜的金融投資工具,再把這些金融產品轉推給投資銀行 (I.B. Investment Bank如美國的花旗銀行) ,然後全球發售,或拆細給小型銀行或小投資者。若美國不救,牽連非常大。
丙:是否尤如火燒連環船?
J:不止,是火燒碼頭,火燒貨倉,全部燒晒!

丙:那麼,中國最終在「兩房」的損失可能是多少?
J:一個最壞打算,是「兩房」真的倒閉,那便損失慘重。另一個次壞的情況,是「兩房」債務重組,重組的結果將是把部份債務撇除。有損失,但好過倒閉。
若實施這兩個方案,美國政府同樣要付出很大代價,就是國家信用破產 (當然債務重組好過倒閉)。現在美國是長期負債國,支持美元的,全賴信心,若美國政府任由「兩房」危機惡化,蝕錢的不單中國,更牽連歐洲、中東資金。結果將是各處撒資,美元崩潰,連帶整個美國衰退。

丙:次按風暴爆發的日子不短,可是中國近月仍不斷增持「兩房」債券,是否很不合理?
J:這個很難說,一方面是洗濕了頭。可是另一方面,在「兩房」股價下跌的情況下,債券的具體條款應較吸引。我們不知道中國增持債券時是以怎樣的條件買入,只是高風險自應高回報。
除以上經濟考慮,政治因素也是應該加以考慮的。今次中國的巨資投入,若危機渡過,則中國有可能成為繼猶太人後最能影響美國的外國勢力也說不定。政治回報不能少看。
丙:劉說:人大常委會應立即組織特別調查組應予徹查。怎看?
J:(頓了頓) 都是胡錦濤那群核心話事。意義不大。
丙:劉稱中國財金官員為「敗家仔」,認同嗎?
J:稱為豪賭較適合吧!
丙:照常理,國家財政除了經過財政部,更要經過審計署。從「兩房」事件看,中國的財政審批是否出了很大制度問題?
J:中國至今仍是人治,當中不少問題。若從好處看,效率較高。

一點反思:
聽過J君對中國投資「兩房」的剖析,心中寬慰了一點。因為初看劉的文章,即時想到的,是中國仍有三億人口生活於絕對貧窮線下 (每日收入低於一美元計,而不是內地計算方法) 。基礎教育、醫療、社保樣樣不到位,當中公共醫療更是急劇倒退。心想從過億中國人民勒緊褲頭下攢來的公共財富,竟然就這樣泡了湯,不禁難過!從J君的分析,損失應沒有劉說的嚴重。

縱使劉夢熊文章部份內容值得爭議 (如說「兩房」已基本破產) 、其背景也不一定是政治中立 (作為台資京華山一証券行的首席顧問) ,至少劉文的發表可作為大家思考和討論一些重要國內問題的契機。

首先,作為特區全國政協委員,又是金融界的老行尊,劉夢熊也要從路透社才得知中國竟把過1/5 外匯儲備注資於「兩房」債券。中國現在豐厚的外匯儲備是怎樣來的?正如不少國內社會學者所說的,是過去三十年,以中國人民的廉價血汗、以超高的環境生態污染、對資源的過度開採換來的。可是,以舉國之力換來之國庫,卻是在人民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投放於海外金融市場。正如一位牛博網的網民所說的:「納稅人的錢花去哪,你、我、他,一向不明不白」(後來再上牛博網,這條帖子已被刪了)

人民的錢,人民不單不能夠監督,就連簡單的知情權也被剝奪,國內財金官員的黑箱作業作風,不是太過份了嗎?難道忘記了國內幾次重大災難,都是由於高層黑箱作業引起?正如今年六月「讀書」文章「走出飢餓的陰霾」提及,在大躍進餓死幾千萬人的同時,首年卻有四百多萬噸糧食用於出口。回看今天,情況不是同樣荒謬嗎?比如九年普及教育已推行過十年,可是很多農村學校卻要負債維持甚至面臨倒閉,很多教師被拖欠多月工資,農村學校整體欠債近五百億。回望投資於「兩房」的金額,卻是二萬多億。難道基礎教育的投資比不上美債投資?「兩房」兩巴仙的金錢就能解決中國鄉村教育問題,中央官員為何不為?

這讓人想起波柏 (K. Popper) 有關社會工程的一個發人深省思考,就是社會工程的目的應是為了減少痛苦,還是增加最大幸福呢?對很多烏托邦式政治學說言,增加幸福最重要。這個也許就是現今財金官員,總想把錢變大,變大了就能給社會帶來更大幸福了吧。可是,波柏卻告訴大家,減少痛苦比增加幸福重要。因為幸福的慾望是無止境的,而痛苦的減少卻是實在、當下的。以二萬億追求更多利息是永無止境的,可是以五百億投入中國鄉村教育,卻能解決老師的貧窮與飢餓,讓他們不用忍痛離開教育事業,讓國內一些貧困縣市近三成失學兒童真正獲得九年普及教育。減少這些社會痛苦才是一個國家最大的成就!

從美國次按風暴可給我們一個很好教訓,就是美國資本家為了把一切變成金融資本,不惜鼓吹全美人民借貸置業,再把物業資產包裝成金融產品吸納資金,在全球金融市場興波作浪謀取暴利。其結果,卻是把美國置業的普羅市民坑陷進深重債務的泥沼。資本的競逐卻成了資本主義自我燃燒的火藥庫。難怪一些歐洲左翼思想家像 A. Callinicos 提出資本主義的危機就來自其自身,那永續的、無止境的發展慾望。

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年帶來了巨額財富,可財富的意義,是為了減少人民的痛苦不幸,還是追求那無止境的資本?也許這是中共在提倡「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後不可不面對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