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深港高鐵所到之處,都需要收地、翻土、平整,如此大興土木,勢必令環境大變。
最初我以為,以菜園村作為代表而說出的家園論述,只能從一眾雷同受拆遷影響的人中產生;但在過去一年所見,除了被無理強行收地的單位外,如此家園的論述,其實也潛藏在原居民之中。
家園論述最具體的表達,大概是家並非是一建築物,家是由人組成的關係與環境之互動紐帶,有其歷史和文化的根源肌理。故此,地政收地賠償將家化整為零的做法,必然地會為上述的家園帶來拆毀性的影響。我們會說,把屋還屋、地還地、樹還樹、人還人的逐個捉、逐個計,在一起始便是錯的原因,正在於此。
雖然因高鐵項目而被徵收的土地包括了原居民的地方,驟眼看,原居民在收地事情上所受到的待遇與非原居民大相逕庭。原居民被收地,村長及村民,並鄉議局齊齊跳出來,以風水為名,向有關單位要求盤菜筵,並獅子張大口地索求修橋補路打齋改運,搞這麼多大龍鳳,當然可以被視為趁火打劫。難得的是,一眾部門又樂意奉陪,反正官僚同道也樂在其中,與原居民酩酊大醉。但如此無法無天的做法,豈是無緣無故的呢?追本溯源,這跟英國佬殖民香港拓展彊界有關。當時為了平定他們一無所知的新界,英人花了兩個月做了一份完備的田野考察呈報英中央,以作為日後的管治參考藍圖。大埔舊警署作為中心、理民管治新界的駐防站正是這報告的重要決定。而在管治方面,與今天原居民息息相關的,是「一地兩制」的模式作為權宜策略行使的安排。亦因為此,雖香港作為英國的殖民地,但在新界有不少村落,當時仍由鄉紳運用大清條例審理案件。若說「一國兩制」是鄧小平同志偉大的創新政治觀念,這除了只能套用在拍馬屁推崇鄧小平更值得獲取諾貝爾和平獎的「(擬似)候任特首梁振英」身上外,我其實看不出它新在哪裏?
說回原居民被收地之事,歷史告知,原居民之所以能向有關部門苛索利益,除了是因為他們長久以來被訓練成土霸之惡習樠行性格外,更因為他們已蛻變為被現代發展主義利益蒙蔽改造成功的富二、三代。因為早在英人取新界拓界之時,那時居於新界之原居民還是有頂著頸項反抗之例。家仇國恨的民族情懷若仍有一點根源在新界的話,那種使人能辨是非黑白的德性,是當時抗拒殖民統治的一種強大力量。然而到了今天,這些原居民忘了自己是中國人的民族身份了(我暫且用上民族主義的邏輯來把這事說下去),只管用上昔日惡法惡規承襲著的不公不義,反過來對其同是中國人,同在香港土地生活一起的同胞進行勒索(菜園村在新村的路權上被原居民開天殺價,將路費由十多萬提昇至五百萬!),忘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之義理。原居民踏上成魔之路,不去清算大家所共有的殖民歷史,只會繼續被利慾薰心。誠然,當我們去問為何要政府包機將滯留英國的富二代領回來香港度歲過耶誕新年時,我們不要忘記,今天在新界的原居民也有著其一整代,甚至兩三代之歷史去煉出來的。眼前擺著的若是由高鐵扛著的發展主義,使資本四溢橫流;背後促成這種發展得逞強的殖民歷史,卻是罪魁禍首。
回到殖民歷史雖然不易,但也不是想像中難。一方面是因為供應生活動力的歷史,其實都是以故事或傳說的形式來延續下去的。這些故事,絕對離我們不遠,就在我們的長輩口中,又或深入隱蔽在我們生活的骨髓之中。眼下被扭曲與改造的風水龍脈之說,本身正是一被隱沒在發展主義下的生活環境家園學說。你說這樣收地是動了龍脈,要賠償,這當然有其道理。但道理並非不證自明的。我們在指出原居民以風水為借口來勒索官民時,除了直指不科學或迷信之外,更應來個風水大討論。但遺憾的是,今天我們只見一種迷信口號式的無理,不見政府組織新界風水學術研討會,為原居民風水之說提出公共合法性。政府包庇原居民,以金錢吃喝化風水,本身就破風水,這樣下去,我們只能說,是原居民先破風水,政府附和,這不再是「官商(原居)民勾結」般簡單(事實這已很複雜),還有「官商(原居)民成魔立邪」之累積罪孽。
風水學說以至神學論說,除了個人命理之層面外,還更多地顯示義理在社群之中。這不無道理,因為宗教不單個人心靈之成就,還需由社群性的和諧統一建立。香港這個商場城市首先放棄了神學作為拯救歷史唯物主義的本雅明精神,與狹義封閉的科學發展主義手牽手共赴黃泉路,令我不禁發癲地想,既然原居民可以因風水獅子開大口,又要盤菜又要錢,接著幾天,地政、港鐵一開工,菜園村巡守隊也就在他們面前來驅魔捉鬼祈福破邪。不光是鬧著玩,而是原居民、地政、港鐵及廣大的市民真係撞鬼,唔係點會連出示工作證都唔肯,拆人屋毀人家都若無其事?佢地唔係撞鬼,真係搵鬼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