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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獨傳書:走在十字路口的2011台灣五一


(編按:五月份獨媒致苦勞的傳書:「爭奪詮釋的未來」由特約記者原人執筆。)

文:孫窮理(苦勞網特約記者)

在工作貧窮、房價飆漲、貧富差距加大…等社會現象的刺激下,今年台灣五一勞動節的幾場活動,非傳統工會的NGO組織、無工會的勞動者,取代工會,成為主要的發動者,訴求也隨之拉高,不僅侷限於「勞工」的範圍內,而表現出了更高的「階級」屬性;不過,這究竟是因為明年(2012)總統大選將屆,社運集中力量,對抗再度執政已經三年國民黨的臨時性集結,或者有機會造成一種新的「階級」政治與論述,則還有待觀察。

熱鬧的2011五一

從1998年「新社會之夢」大遊行起,十幾年來,台灣的五一遊行,都透過全國產業總工會發動,已經成為工會界不成文的慣例;全產總為傳統國營事業工會與地方產總(民營企業廠場工會、公務機關,與部份國營事業工會的組合)合作成立,不過近年,由於非國營事業工會的力量不足以與大型的國營事業工會相抗衡,全產總由國營事業工會所主導;地方產總於是在2007年,另組鬆散的「團結工聯」,與全產總間維持著既合作又抗衡的關係。

今年,全產總本已無意舉辦遊行,不過由台灣勞工陣線、社會住宅推動聯盟、公平稅改聯盟…等團體組成的「反貧困聯盟」,在五一之前積極串聯不同的議題與團體,推動「五一反貧困大遊行」,全產總以及銀行員工會全國聯合會等傳統工會於是也進行小規模的動員,「參與」了這一場遊行;而在2009、 2010連續兩年都與全產總合作的團結工聯,則基於「反貧困」遊行「親民進黨」的疑慮,自己辦了一場「反剝削」遊行,批判「藍綠兩黨」(團結工聯的成立,部份的原因,就在民進黨執政期間,對全產總頭人被「收編」,參見「追求工運自主 團結工聯籌備會成立」)。

此外,過去無論全產總是否發動遊行,都會有自己的行動的勞動人權協會,照例也在五一舉行規模約數百人的小型遊行;另外則是近年以另類型式參選的人民火大行動聯盟,也選擇在這一天,在行政院前舉行定點的集會(參見「今年五一好多攤,看攏嘸?不要緊,「路線」報給你知」)。

新組織與新機會

這四場行動,即使是由傳統工會為主體組成的團結工聯「反剝削」遊行,都提出超越工人運動範疇的訴求;而其中最重要、規模最大的,還是「反貧困遊行」,以勞陣為軸心的組織,開始以「房價飆漲」、「政府債務」,以及「貧富不均」等議題為核心推展論述,接著吸引到沒有工會組織的「新貧」與「過勞」族群的參與,這成功倒轉了過去兩年,以大部份都還是有穩定,甚至相對高薪工作為主的工會「幫」這些勞動(或失業)者遊行的困境(參見「失業浪潮下的五一(四)群眾與行動間的落差」)。

另一個重要的改變是,過去有箝制作用的《工會法》,從今年五月一號起,在工會組織的組成上,有大幅的修正,使得許多過去不可能組成的工會紛紛成立,在「順法鬥爭」的台灣工運習慣下,這將開啟工人運動的新局面,在五一這一天,台灣的「教師會」陸續轉換角色成為「工會」,將來各地教師工會將共同組成「全國教師工會總聯合會(全教總)」,這個會員超過10萬人的工會,將會是台灣最大的單一產業工人組合的工會(參見「漫長十二年 理想終實現 教師會 五一啟動工會化」);另外,像是「家樂福」的跨廠場企業工會、以「產業別」工人組成的電子電機資訊產業工會、網路通訊業產業工會…得以成立(參見「【2011五一】新《工會法》上路 電資、家樂福工會成立」);而更多的「工會」想像,也在過往難以組織的工人之間成型(參見「【2011五一】 工作貧窮、分配不均 反貧困遊行 舉牌警告馬政府,所附『五一受害者群像』」),未來台灣工會運動將因此產生什麼樣的變化,值得觀察。

社運對話:從官僚部門到國家機器

在台灣社會運動的發展過程中,今年五一在議題與參與主體的「倒轉」是饒富意義的,被分散成各種不同的受壓迫群體,在過去各自行動的邏輯,在面對官僚體制的切割下,依賴各不同的部門處理它們的議題、與政府各「部門」的拉扯,缺乏超越個別處境、上升到對國家機器總體批判的能力,也沒有辦法形成「階級政治」的觀點;但是這一兩年來,政府在經濟發展的困境,以及分配不均問題,在民間不滿的氛圍下,連國家都被迫以更高的層次,由總統馬英九或行政院長吳敦義出面回應諸如「農地徵收」、「國光石化興建(參見「宣佈終結彰化國光石化 馬:決策者應該表達態度 」)」、「房價飆漲」等社會民生議題。

「官僚體制」這一道防線,不足以回應受壓迫群體的訴求,使得它們得以直觸政權的核心,與統治者對話,也賦與了社運達到過去難以觸及政治高度的機會。

但是這樣的機會,卻仍與台灣社運「去政治化」的困局糾纏不清;這一個困局,或許起自政治上,藍綠政黨的惡鬥,造成社會,尤其是社運形成一股「不藍不綠」的政治潔癖氛圍,但是政治問題,卻無處不在地影響著社運(參見「後國光時代」),於焉下者,社運的經歷,成為頭人或取政治位置的資歷,而造成了藍綠政黨的「收割」現象;而在官僚體制下被切割的各社運領域,也存在進入體制(如國會議員、政府官員,或者各種政府委員會、專業的審查會議,如環評…等),期待在官僚體系下進行「部份改良」,或者夾縫中牽制體制的策略,這都造成社運取代現有政黨的「階級政治」力量無從成長。

十字路口

如此,政治的幽靈,仍鬼影幢幢地籠罩在今年,相對之下,讓人更有所期待的五一遊行裡(參見「民進黨不分區 掀五一暗潮 政治怎麼玩?請大家講清楚」)。新機會在出現、但是危機也還存在,今年五一,經歷兩次政黨輪替,走到「三次政黨輪替」是否發生的決定關鍵點,台灣的社運政治,也在十字路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