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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自由的看套電影——記有關第十一屆北京獨立影像展突被腰斬

「我們要看電影!」-影展的其中一個志工。

前一天在香港,去到機場時有點雨,我怕趕不著飛機,坐在計程車上戰戰競競的期待著這一次去北京獨立影像展作導演交流。下機、吃過飯、就已經回到酒店,也就在晚上,突然接到香港朋友的消息,這次的獨立影象展可能會被腰斬。

一開始時還是有點驚訝,不就是電影節吧,還真的要打擊到這地步嗎?後來朋友再多傳一點消息過來,知道其中一直負責聯繫我們的行政總監范榮和王宏偉老師在 22/8的下午更被公安帶到派出所,要他們簽下不再參辦這次電影節的協議書才會被釋放。最後簽了,人是放了,但還是把栗憲庭電影基金會(主要放映場地)的電給斷了,才真的罷手,天真如我,還真的是這就應該足夠了吧。

誰知,那不過是開始,但一切還是發生在明天。

當晚,打了好幾個電話,總算聯繫上王老師,大家也知道電影應該是不能放的,但還是難得坐飛機過到來,還是希望彼此能見過面,著我們明天還是可以到基金會裡。

我問了老師,什麼時間?,他說一早也可以,我們的工作人員會一直在。

從老師的聲音,還是知道他也過了一個不怎麼容易的下午。

到了8月23日,原本舉行開幕式的日期。

早上,范榮很有耐性地回了我們一個電郵,告訴我們昨天老師一樣的說話,我們還是可以去到基金會裡找他們。而她寄電郵的時間很早。

這次的影像展的放映和講座主要集中在北京的宋莊,而宋莊離北京市中心有一點距離,也因此我們沒有一下飛機就去到那邊,而這要算是一種幸運。因為從他們那邊得知影展本來為導演訂好的房間,也因政府突然腰斬影展,酒店不能接收外來的導演,而只好著他們急忙的分散再找當天的住宿。

宋莊是北京眾多藝術園區之一,當地的藝術家以畫畫、雕塑為主,昨天聽其中常出入宋莊的老師說,現在宋莊應該有接近一萬個畫家,但事實上宋莊並沒有濃厚的藝術氣息之類,修路建設的工程處處可見,聽其中一些住在宋莊的朋友說,這裡的路是修完又崛、崛完又修,沒有停過,其中也有一些的大型建築物落成後,從來沒有人使用過,一直留空。

裡頭的路也非常不好找,我們下車到了小堡北街後,問附近的店家126號在哪兒,他們也不太確認自己店的號碼,而胡同裡頭一邊的號碼是172時,另一邊又可以是46,單靠數字有點難找,但最後找到就是倚靠一個民警在轉角處對我們說
「今天的活動取消了,回去吧!」

我們就知道自己找對了。

經過基金會門口,周邊有大概廿十多個據稱是村民的地痞在,他們有用垃圾桶、單車頂著基金會的門,看見這樣,我和女友沒有停下來,反而就直行直過的走到下個路口,避過耳目。這荒誕感還真讓我以為自己是個特務,要進行一些確實的任務。走過路口轉角後,看見一排排的黑色私家車在停泊,全都是防曬的黑色玻璃窗,有的坐兩個、有的坐三個,我應該要相信三十幾度高溫還留在車廂吃飯的這隊人馬應該不是在附近守候的「國保」。我們在附近徘徊了一陣子就遇上本來想來看電影的觀眾,也就很快遇上工作人員,及後就知道這群據稱是村民的人,今天一早就把基金會的門口擋著,不准任何人出入。

還真可以這樣?

後來,其中一個工作人員先帶我們離開,去找當晚的住宿,亦提醒我們用個人名義就好。安頓後,我和女友還是不太願意放棄,希望回到基金會那邊,希望至少能夠和主辦人打個招呼,見個面,我們又回到基金會附近。

這次回到去,就見到更多人在基金會的附近像我們之前一樣徘徊,而大家也慢慢走在一起,有的是想來看片的觀眾、有身穿「停」字在T-恤的志工,也有一些像我來參展的台灣和內地導演,還有當地的藝術家、外國的選片人、傳媒等等,每當我們走到任何一個靠近基金會的路口,那些流氓般的大漢就會走過來,一邊叫我們走。

其中我們當中有人上前和他們理論,問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參與活動。

「就是不歡迎。」

「為什麼?」

「我們就是不歡迎。」

問他們是誰,他們就說自己是村民。當然裡頭有些推撞。他們會「就是不歡迎。」地用心口撞你,而後來也越來越激動地捉著你的手推你出他們那隱形的界線外,而在他們不過三十步,好幾個巡警就在原地呆著,對眼前發生的任何事情,沒有任何反應。

觀眾看到他們開始出手推撞,也拿出自己的手機,至少希望用手機拍下來,但當開始拿手機拍時,流氓們的對白也多加了一句。

「不准拍。」

「為什麼?」

「就是不准拍。」

「你們憑什麼不讓我們拍?」

「我就是不准你們拍。」

而在大家還沒有放下機時,有其中一個流氓從後的跳前把其中一個觀眾的手機搶去,群眾自然激動,他們還理直氣壯地說已經警告過你們了。
「你們誰拍,我們就搶誰。」其中一個載著眼鏡留著汪峰頭的中年男子也就向其他人發指令。

大家也就有點怕,誰能不怕?站在三十步後的巡警還是不動。而在這時有一個屬於外國傳媒的女生拿著攝錄機在拍攝,而那些流氓就開始走向她,群眾也為了她的安全,叫女生先離開,但流氓也沒有放過,追了好幾步,還拿了小石掉向她。巡警旁邊多了好幾個也穿了藍制服的警察類人物,但還是呆站。

和群眾談了幾句,才知道有的人是特地從深圳過來,打算在這留一星期看電影,而也有些是剛修完基金會的電影課留下來的畢業生,也慢慢知道打壓也不是突然發生,上年影展的經驗就是在不讓你們辦開幕式,在開幕影片在放了十分鐘時就斷你電,但後來因為大家已經進場了,就在同日晚一點的時間,大家也就可以再看了。而聽那些畢業生說做電影課程時也同樣被打壓,在上一屆的學生開課的前一天,公安就先軟禁他們,再言語上請他們回家,其中一個同學還笑著對我說,公安把他送到火車站,本來說包他車票,後來沒有,他又再跑回去,最後課也照上了,但也唯有走到更遠的郊區去上。

他微笑的說著,我就問那是不是已經習慣了。而他的神情有點熟悉,慢慢說了聲:「活在這裡不能不習慣。」

後來,大家眼見在這路口留也不是辦法,還是走到另一個路口,其實大家也真的想不到什麼辦法,但也不願意就這樣離開,而去到另一路口,就見到一輛巡警的小車停在路中央,而當流氓隨我們的移動,也就移動到在巡警車旁邊。而當我看見流氓們坐在那小小的巡警高球車上時,心裡頭那丁點相信法治的想法還是有被摔爛。就算平常知道內地的維權問題是黑白不分,但事情確切發生在自己眼前時,還是不由得你不驚訝。我問了志工,這些流氓的組成,他們說通常也是找附近村的,有的是犯過小事,也有的是流氓,我問他們的價位怎樣,我說我們早前反佔中的遊行的有的是五百但也被判頭扣到二百五也有,而志工又是笑笑的說,那比他們可能好多了,他們可能只有一、兩百。而在旁邊的朋友就說,大概不知道哪天強拆拆到他們時,他們又會和我們站在一邊了。而心裡還是不能不把現在香港的情況和這裡有著聯結。

那些流氓半開玩笑的推一個比較和他們理論得多的導演,大熱天,也不要在這裡曬,走吧走吧。而手還是在他背後推,那分不清玩笑和真話的情況往往最可怕,就在兩三個小時後,就讀到該導演有被他們推到地上,打了一身,當然那是幾小時之後的事,那時,還是放了口風。

「認識我的人就快點走,過了六點就知道。」

一開始我也沒有聽懂那是什麼意思,但其中一個志工就告訴我,意思就是快點走,過了六點還是留著就會被亂打。而大家看來也明白,也就開始離開。

而在離開之前,看似比較不像罪犯的流氓搭著其中一個志工微笑說:
「我認得你,之前在XX見過你,快點走吧」

志工也還他一個笑,知道自己也非走不可,笑喊了聲。

「我們要看電影!」

對,不過是想看電影。自由的看套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