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友人,我回來了

要是這幾天你在堔圳,很有可能會看見有三個傻子在大街上旁若無人的大唱國際歌。

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他們的普通話都講得很爛,特別是那個香港的。

0

  我把心交托到文字裡邊,寄望她透過眼睛進到你的靈魂。

0.01

  友人,我回來了。

0.02

  你說等我全身回來;可我的心被挖得嶙峋似病,不知能否算是完整。

0.021

  疲乏的眼皮跌跌欲塌,但我沒有倒下的權利。為了明天,我們都只得堅壯。

0.022

  武裝起來吧!同志們。

0.03

  鄰近工廠的醫院,都自自然然變成工傷醫院。裡面的傷者十有八九都包住原本多一點骨肉的手。工友提醒健全的我,「十指痛歸心。」

0.031

  傷者年齡介乎十七歲到五十歲。一個二十來歲的年青人8個小時前做完手術,左手挽著除拇指外都斷去兩節指骨的右手,躺在床上反覆。

0.032

  有好幾個婦女躺在床上動不了的,她們是在生產過程中中毒的工友。一個末期的中毒者插著呼吸器睡在隔離室。她異常瘦小。

0.033

  只有一個大叔不是工傷的。他在撿破爛的時候給治安人員「懷疑」偷竊,當場毒打至指骨破碎。他口裡總是掛著革命術語,是位紅色年代的老兵。不知道他是用怎麼樣的心情去當偉大共和國的拾荒者。

0.04

  第二天,這是家大醫院。不過據說上星期的床位還是爆滿了。

0.041

  我們好些義工都是在這裡認識的,醫院流傳著一個二十二歲男生的故事,幾年前工廠大型機器起火,使他身體八成半嚴重燒傷。剛受傷的時候想過要死,不過後來他起來了,誓要討回公道,爭取應有的賠償。官司還在打著。

0.042

  有一個四川來的三十五歲叔叔,被老板冤成「雙重勞動關係」*
。他說,「法律都是有錢人的法律。」「他們把我搞殘了,也不賠錢,那我只有兩條路能走,一是打劫,一是撿垃圾。」

0.043

 
 一個年輕女子躺在床上,架起了二郎腿,她笑說連屁股都受傷了,坐不起來。她的左手斷了兩條筋,拇指和整條手臂都被好幾重紗布裹住,看不到。她說是因為宿
舍的設備太差,在浴室滑倒以後支著洗手盤,怎料瓷盤「卡」一聲爛了,碎部戈進她的手裡。切除了指節的女同房說醫護人員的態度十分差劣。
(我得補充:那女子很漂亮。)

0.044

  我有點受不了,找小胖(一個22歲快當爹的男孩,義工,上訴中工友)抽煙去,黃毛(金毛男,義工,上訴中工友)帶來兩個滿臉青春的男孩走來。他們同鄉,都是貴州人,都是十九歲,都出來打工兩年,是一對好朋友。我沒有留意,伸出右手想跟他們握手,他羞羞羞怯怯的遞出被紗布裹著的右手,旁邊的朋友說用左手吧,我馬上換上左手,然後他遞上一隻只餘下拇指和小指的左手。他們自嘲的笑笑。

0.045

  這只是冰山一角。中國好大,世界好大。

0.05

  我哭不得,我哭不得;這不是天災,這是人禍!
血汗工廠,血汗工廠;資本家是主謀,消費者是幫凶!

0.051

  我們的心可以往哪裡擱?
若有能夠安放的地方,請你告訴我。
  我們同樣流著紅色的血!
若有可以流淚的地方,請你告訴我。

0.06

  要緊緊記住,我幸福地在一個比較自由的地方(在香港結社還不至於丟命),能夠得到比較多的資源,有比較廣泛的傳播;而這是一種責任。

*
「雙重勞動關係」即同時擁有兩份正職,不受勞動法保護。
朋友說,「這就是法律,要是你問我這是什麼道理,我會告訴你,它沒有道理。」

二零零七年五月十九日##

## 請廣傳﹑請轉載﹑請衍生

原文:愛與愛別離.生死相隨

照片:2007下鄉報告---第一篇.春天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