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久、資訊傳得多、遺忘記憶的速度更快。
抗拒支聯會六四晚會的理據,主要是抗拒箇中的國族色彩及不滿集會悲劇化。後者的批評一直以來都有,因此才會發展出「前悼念,後遊行至中聯辦/衝擊新華社」的模式。然而,六四最後的結果本身就是一種悲劇,跟72年北愛的Bloody Sunday後的紀念活動一樣,悼念儀式有其重要性。
而且,儀式在文化、歷史、甚至抗爭精神的承傳,本身就有其積極的面向。對於我這些生於89後一代的人,這一儀式啟蒙了當時還是小學生的我,從而介入政治參與的領域。當然,若依然不屑參與晚會,我倒希望可以看到更多具積極面向、更具抗爭精神、更能免疫於時間洗禮而不變儀式的行動。反正,遍地開花從來都是一件好事。
至於國族的一點,八九民運使香港人意識到自己跟內地人一樣被同置於共產黨的暴政下,以及泛起的支援內地民運情懷,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歷史並非時間軸上的其中一點,它可以是屬於「過去」,卻又不完全是。昨天的我,成就了今天的我。我們又何必害怕香港的過去,急著將其全數抹清。更何況,八九在香港根本不止國族的面向,它引來在香港、廣東的大型示威,以及啟發往後的民主運動,那段時期本身就是香港的歷史分水嶺。
學生組織自廿六年首次缺席六四晚會,隱隱約約覺得這標誌著兩代人的分裂。後一代一聽「建設民主中國」,便覺得要承擔「他國」的社會運動、承擔援助「他國」的責任。但回想一下,過去廿多年發生在香港的社會運動,有哪一次的結果不是強化、捍衛香港本身的價值?有多少次街頭運動是不從恐懼中共插手香港出發,然後以支援內地的方式來對抗中共?
「建設民主中國」在新世代的意義,其實可以這樣看:你固然可以覺得內地是「他國」,但中共沒有當你是外人,他就是要用其強大的力量來控制你。一地的力量不夠,就要去找盟友。美國要提供資源武器支援納粹治下的法國反抗軍;第三國際供錢供子彈給毛澤東打敗國民黨。中共不會因你精神上否定他就停止打壓你,那麼扶植內地的公民社會及潛在的反抗力量,在策略上有錯嗎?反正,除了地下的支援運動,香港的民主運動一直都是這種進路。
*圖為家族保留廿多年的八九民運雜誌書刊,當年的我就是靠它們及外婆的口述歷史來認識中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