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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談六四

記得上年讀報,報導說中學生大多不知六四是什麼一回事。有的以為六四是五四的朋友,是年代久遠的遺物。有的還不曾對六四有耳濡目染的機會。那時很是驚訝,心中慨嘆往事竟是一縷煙。

今年情況「好」多了。突然地,多了人重拾記憶,也多了人突然理性有critical thinking,總算令六四二十年不會冷清的過。愈來愈多的人大聲疾呼說六四是變壞了的罐頭沙甸魚,因為有人派錢同時有人等派錢,因為有外力入侵。另外一種備受寵幸的說法是我們現在悼念六四把事情變得政治化了,複雜化了,因為過去現在將來要緊的是經濟,準確一點說不是要緊,而是惟一要緊。而現在經濟愈來愈好,愈來愈多可以填飽了肚,什至可以富起來購買單位讓LV手袋安住,幹啥要花心神記著六四緊咬不放? 看來很有說服力,於是令特首很有自信地說:「我就是香港,有奶就是娘,六四管來幹啥?」說時面不改容。

簡括而言,不應把六四放在心頭的理由都與錢有關:一. 民運學生其實是很邪惡的短期工; 二. 賺錢才是黃道,有奶就是娘,其他事情若與賺錢無關,討論理會悼念與跟吹氣公仔談心一樣多餘無聊。

先說第二點理由。我倒有興趣知道,官員、教師與家長有沒有膽量只教學生錢就是一切,有奶就是娘,而摒棄其他價值觀例如誠信公義公平正直,其他什麼全人公民德育教育。如果沒有,為什麼?不是說經濟凌駕一切嗎?

如果真不該教授「有奶就是娘」以外的知識,那意味著的是我們都曾很天真很傻。為什麼我們會/要對南京大屠殺咬牙切齒?為什麼我們期望文化大革命得到平反? 而偉大的祖國偉大的共產黨竟然也會花時間於八十年代初玩玩平反這玩意。試想想,如果錢就是我們要膜拜的神,而日本公司的工廠零售批發公司遍佈祖國,大力地幫「中國神話」一把,點燃那GDP那推進器又養活了不少人,我們對日本人不應有恨。南京大屠殺那些掉下的人頭我們很應該視作被風吹倒而不是給日本刀砍下來,曾局長也應當按此來改改國民教育。文化大革命的平反在「有奶就是娘」的感召下顯得更是無聊。什麼人死了不是很要緊,重點是在八十年代以後祖國經濟起飛,不,對不起,錯了,是騰飛,一小撮人富起來了,死去的人就算不被平反但泉下有知,也會跟著拍手高興吧,何必多此一舉?

再看看六四發生了的事。

六四那天,學生只是靜坐天安門廣場,原因與訴求說得很清楚:「絕食原因:第一抗議政府對北京學生罷課採取麻木冷淡態度;第二抗議政府拖延與北京高校對話代表團的對話;第三抗議政府一直對這次學生民主愛國運動冠以「動亂」的帽子及一系列歪曲報道。絕食要求:第一要求政府迅速與北京高校對話團進行實質性的、具體的、平等的對話;第二要求政府為這次學生運動正名,並給予公正評價,肯定這是一場愛國、民主的學生運動。」結果,警察與軍人不是為示威者開路,而是開路讓坦克駛進。

六四後不久,柏林圍牆仍然未倒,東德仍未在地圖上消失。有一大群學生上街和平示威反對共產黨,沒有人說他們動亂,政府沒有令他們流一滴血。後來,柏林圍牆倒下了,共產政權倒下了,德國統一了。整件事情和平進行。在柏林旅行,聽到導遊說:「這是我們的幸運,我們也以此為傲。」時至今日,柏林人說,示威遊行是柏林文化生活的一部份,政府視之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在柏林步行那天,碰巧遇上一個遊行,警察為示威者開路。

兩個同在八九年的和平示威,命運卻迥然不同。我們付出的代價那麼大,為什麼?愈來愈少人會回答,因為想「如何掘更多的金」這個問題可愛得多。

如果,各位依然相信有了好經濟就成同時又可以大聲疾呼「忘記南京大屠殺!忘記文革!」而不會有絲毫慚愧,那麼,你才有資格說:「忘記六四!」

再說「民運學生是邪惡的intern」這個指控。通常這類指控的開首句都是「可能」、「或者」、「會不會」等等,明證實例比國寶還要稀有。換句話說,這類指控都屬陰謀論。但陰謀論卻不是什麼好工具,因為它可被應用的範圍實在太廣。陰謀論一點,我們敬愛的祖國原來也可以很邪惡。江澤民主政時期,與俄羅斯簽了條款把大片國土割讓,是不是有外力入侵中央政府?是不是有不為人知的金錢交易?文化大革命的發動會不會只純然是權鬥而不是什麼破舊立新?會不會死的人都是疑似爭權但實質沒有最後死得冤枉? 如果真是如此,一個可以容許十年來不斷有人枉死的祖國,而且殺死的人數超於南京大屠殺人數的祖國說六四時如果不用坦克車壓偏絕食的學生會令國家分裂,你信嗎?那會不會只是赤裸裸的保權行為? 各位親愛的愛國人仕,這可愛的陰謀論有沒有令你想與我們結伴到維園六四燭光晚會?

不能忘記六四其實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良知。良知不能用錢衡量,也不能用錢收買。如何平反六四當然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但底線是用暴力手段屠殺沒有使用暴力的學生是六四事件的最大過錯。你可以不認同這個說法,若然你覺得一旦有學生在維園對社會不公作出指控絕食抗議,同樣可以用熄燈用坦克車用機槍來招待他們。

(同見於 "砲台山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