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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社會論壇淺介

刊於今期聯陣報http://www.globalnetwork.org.hk/modules/wfs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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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社會論壇淺介

不經不覺,由2001年的首屆世界社會論壇 (WSF) 舉辦至今已是第6屆,可是香港主流媒體對論壇的報道卻不多;尤其今年,論壇於一月尾以多元中心(polycentric) 形式舉辦,即分別在巴基斯坦的卡拉奇、馬里的 Bamako (位於西非) 及委內瑞拉的 Caracas舉行,聲勢沒有前5屆浩大。印象中電視台只播映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跟馬納當拿被群眾簇擁上台的一刻,對演講內容卻不甚了了。然而,對此論壇多加認識卻有雙重意義:

1, 香港去年底舉辦世貿會議,政府密集式宣揚世貿政策帶來的種種好處,可 WSF 正是針對世果經濟論壇 (WEF) 而成立,而WEF 跟世貿宣揚的同是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WSF 正好全面地痛陳新自由主義政策帶來的災難 (即跟港府宣傳唱對台),並從各方面提出另類方案。

2, 打從03年71,香港巿民每年透過遊行形式將他們對社會現狀的不滿表達,可是在這個沒有民主政制的環境下 ,巿民可以怎樣將他們的訴求表達,將紛雜多樣的聲音發放,並形成一份共同的綱領與藍圖,以達致具體塑造社會政策的目的?WSF 是上佳借鏡,因為WSF 面對的是發達國、跨國企業及地方財閥那閉門造車式的政策制訂模式。如何從下而上改變的不民主、不公義的體制, WSF 作了精彩示範。

背景
第1屆 WSF在2001年於巴西舉行 (期後第2,3及5屆都是在巴西舉行),時間是一月尾,為的是跟同時舉行的 WEF 打對台。在01年舉行的一個原因,是經過像99年西雅圖這樣的大型的,風風火火式的示威抗爭後,各地的人民是將對世貿及新自由主義的不滿發洩了,但發洩過後是期望怎樣轉化呢?街頭衝擊過後能否帶動理性討論呢?若對現狀不滿,有沒有另類方案可以提出呢?所以 WSF 提出了一個重要口號 “Another World is Possible!”。

選址在拉丁美洲的巴西亦有其特殊意義,因鄰近美國,讓一眾拉美國家飽嘗來自美帝的政治與經濟剝削,例如美國在七十年代便以赤裸武力推翻智利民選總統 (在電影 “他們的911”,堅盧治部份便以此為題材),及至2002年委內瑞拉的政變,不少評論均推斷 CIA參與其中。此外,八、九十年代的新自由主義政策,弄致巴西、阿根廷、墨西哥等國債務深重、民不聊生。致令拉美國家更認同諸如學者 Bourdieu 的判斷, “全球化” 不過是 “美國化” 的修飾語,為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謀求最大利益。WSF 選擇在第三世界國家主辦,表示這將從第三世界的處境與角度,將發達國透過國際組織強力推行新自由主義政策進行實証分析,將這套政策帶來的問題作全面披露。

WSF 的運作形式
正如前述,WSF 一大針對的是發達國籍國際組織那套不民主,不受人民監管,從上而下式的霸權文化;WSF 的運作便強調一種民眾參與,多元發聲,從下而上的運作模式。故此, WSF 的目標是盡量多的不同群體可共同列席與發聲,像關注環境、婦女、勞工、學生議題等群體發表意見。這樣的結果是對新自由主義政策帶來全面衝擊,因為新自由主義常標榜巿場萬能論,將巿場競爭視為衡量所有社會事務的唯一尺度;而WSF 的模式,正是對這種價值思維作出沉重挑戰,將環境、家庭、民生、貧窮等議題重新作為檢視社會政策的綱領,置民生先於利潤。WSF模式讓人聯想到『帝國』一書提出的以 “普羅眾生” 為主體,一個強調民主、多元、開放的模式。從這角度看,WSF 是很不錯的實驗。

宣言
基於形式上WSF 是以一種無政府主義形式 (或作自治論) 運作,沒有科層,沒有代言人。很多人大概會預期人多口雜,意見分歧,勢必只見大量會議、論壇卻不會有成果,最終影響亦必不甚了了。可是到了第5屆 WSF ,一份12條的《阿雷格里港宣言》卻提出了,條文包括要求:取銷南方國家債務;徵收金融、投資稅 (如托賓稅);摧毀避稅天堂、使黑錢天堂;保障工作權;推進兼顧社會及環境的公平貿易,然而不應將教育、健康、社會服務等包攬其中;推動食品主權及安全;禁止生物專利;維護原住民及各種族政治、文化、經濟權;解決環境、溫室及氣候惡化問題;禁止任何聯合國授權以外的軍事行動及軍事基地;推行國際組織民主化。

這份宣言雖沒有強制性,卻贏得各地輿論,並逼使 WEF 等國際組織應允正視當中訴求。

新星
今屆 WSF 其中一個舉行地方是南美的委內瑞拉,對不少香港人大概不甚熟悉,但該國總統查韋斯卻是今屆 WSF 的超級巨星。委內瑞拉雖是全球第五大石油輸出國,但該國貧富問題同樣聞名於世 (九十年代貧窮人口達八成),因為石油商跟美國關係密切,石油資源盡入地方財閥及美國石油公司 (如美孚) 口袋,可查韋斯上台後,先將石油及各商業產業加稅,期後更將委國最大石油公司國有化,並將所得收益投放於教育 (增開數千學校) 、醫療、民生開支,成立社會服務隊,跟新自由主義那套巿場、利潤為先的政策形成強烈對比,雖在02年被政變推翻,但隨後迅即重掌政權並更受民眾擁護,跟古巴的卡斯特羅、巴西的盧拉等形成拉美的左冀聯盟。也許 Roy 在03年的說法 “Another world is not only possible, she is on her way.” 不單是鼓舞語,而是真的越來越近。

給香港啟示
香港一直標榜七一等同公民社會的到來,但若以 WSF 作為一個觀照點,可看到香港公民社會運作的幾個瓶頸。
1. 精英化。跟 WSF 那無數群體共同參與,經年累月才發表份宣言不一樣,香港很多議題太快被政治及學術精英一錘定音。像九鐵事件中前線員工是缺席的,兩鐵合併乘客亦缺席,大至社會政策、政治改革方案,巿民大眾亦同樣缺席。雖則政制討論等問題是中央及港府不欲巿民參與,但建設一個像樣一點的平台難道不可能嗎?
2. 零碎化。這可兩方面說,既是社會聲音的零碎化,不能匯流成河,以致總難帶來較大、較深遠的社會影響。另方面,是指問題剖析的零碎化。若看 WSF ,他們會將環境、貧窮、剝削等跟新自由主義聯上關係,從而對各種政策的思維理據,理論進行探究與推敲,找出盲點,繼而厘清論述背後的權力關係並進行判斷。回顧香港,若以最近的領匯為例,我們會指出領匯瘋狂加租,又或對保安及清潔工大肆剝削,三更轉兩更,結果若能迫使領匯稍作收歛便覺很不錯。但我們似難見一種強力論述,將領匯整套管治文化進行批判,並尋求替代。又或領匯事件難以聯上教育商品化、醫療商品化、文娛商品化等議題。以致各群體總處於割裂、破碎的狀態而難以凝聚力量。
3. 潮流化。若看 WSF 宣言,可發覺當中問題全都不是當下才出現的問題,像貧富懸殊,溫室效應,又或美軍的侵略行為等。可是這些問題一天未解決,便要不斷地提出,要求正視,要求處理。解決方案可以是短期、中期或長期,但方向卻總是清楚,不會被時間淡。然而香港處理問題的潮流化傾向,正導致港人欠缺深入思考問題,並為尋求出路而鍥而不捨的精神維度。說到底,Another world 的意義不在新奇、新鮮,而是一種價值判斷。

結語
也許香港人會因保守封閉的政治制度而產生無力感,可是WSF 的經驗卻顯示了,民主的空間不一定是從上而下賦予的,更可以是透過民間內部凝聚而自我塑造,如何塑造此空間,達致真正的民主、多元、開放、平等,便只有留待大家的共同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