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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忽視的美國種族問題

正當大家批評奧巴馬的 “Change” 或 “奧巴馬女郎” 競選廣告空洞欠內容,其牧師賴特 (Rev. J. Wright) 的宣道片段卻為整個競選帶來新的火花,姑勿論發放者的用意是多麼居心叵測 (導致奧巴馬民望急跌),至少能讓大家重新關注美國的種族歧視問題。就如奧巴馬在回應指出歧視有其歷史性 (不明為何有報章標題說奧巴馬否認歧視),在此嘗試就美國黑人被壓迫與歧視的歷史作一簡介。

奴隸制時期

大家知道,美國的黑人大多是來自奴隸貿易。在15世紀中,葡葡牙人最先在非洲從事跨海的奴隸貿易 (雖然有說奴隸在非洲一直存在,但實際情況是多作為還債或懲戒罪行的短期奴隸) 。後來英國崛起而成最主要奴隸貿易國,過程是把包括槍械、酒類及廉價飾物等從英國運往西非港口 (今天西非國家塞內加爾腹地被割了幼長一塊而成岡比亞,就是奴隸貿易的結果),以換取整艙的奴隸,黑人奴隸販子可為幾碼布而到黑人村落進行拐帶;男黑人奴隸會被帶上手銬腳鐐塞滿船艙,女的和小孩另艙處置;待運到美洲便把黑人出售,換取煙草、庶糖及其他產品,運返歐洲圖利,一輪便有三次 “貿易” ,獲利最豐厚的自然是數十倍利潤的奴隸貿易一環。歐洲奴隸販子把這視為 “神的恩賜” 。

由於航程需要兩至三個月,很多奴隸因環境惡劣得病而死,被棄大海,其他沒有死去的也變得身體衰弱和出現精神問題 (黑奴人數一般說法是1200萬,當中運送中死掉達300萬)。及至18世紀中後期,隨著啟蒙運動在歐洲興起,廢奴之聲此起彼落,終於在1807年,英國議會通過法案取消奴隸貿易。(去年2007正是英國廢奴200年,貝理雅曾表示 “深切哀痛與遺憾”,但拒絕道歉)

就在奴隸制在美國漸趨式微的18世紀末,機器的出現卻弔詭地使奴隸的需求突然急升。正如羅素指出新制紡織機提升50倍產量,軋綿機使效率提升15倍,結果竟是南方以種植為主的州份因此急需大量奴隸開墾棉花田。

對奴隸制的分歧使美國分裂成南北。與此同時,雙方同樣在不斷開拓殖民區。北方州份不斷毀約,一步步向西侵吞印第安人土地,南方則先慫恿德州從墨西哥獨立,實行奴隸制,待墨西哥抗議,便以戰爭搶來加州、內華達、猶他、亞利桑那和新墨西哥州。

雖然美國分為北方的自由州和南方的蓄奴州,但黑人在北方隨時會被治安局拘禁,在沒有答辯的狀況下給奴隸主們 “認領” 或拿去拍賣。這使北方的黑人比例只有 1%,因為真正安全的地方是加拿大。

及至林肯當選總統,縱使他私底下反對奴隸制 (可又不想黑人跟白人競爭,故其方案是把黑奴送回非洲),在政治上主張維持現狀。唯南方州份對奴隸制的分歧總是不安心,要求脫離聯邦,於1861年4月發起戰爭。林肯為 “國家完整” ,爆發內戰。當戰爭處於膠著狀態,林肯於1862年9月發布廢奴宣言,過十萬黑人加人軍隊,奠定北方勝利。

民權抗爭時期

1776年獨立宣言的頭一句是: “我們認為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 。這是來自美國開國元勛傑佛遜手筆,可他卻是擁有過百奴隸的奴隸主。到了1865年,廢奴法才明確地地把黑人奴隸由 “財產” 從新變回 “人”,賦予憲法上的權利。

可真正的實踐遠沒有如廢奴法的改變理想,在1865年11月林肯遇刺身亡後,繼任者急忙討好南方,除了分裂,盡量不干涉各州的 “自治” 。結果是南方州份在不忿廢奴之餘,通過吉姆‧克勞法 (Jim Crow Laws 1876-1965),這些法例容許南方州政府設置大量種族隔離政策把黑人排拒,例如在居住、就業、教育的隔離,社區設施的禁用,更籍著投票稅、或 “祖輩識字測試” 等剝去黑人投票權,埋下19世紀50及60年代民權運動的種子。

美國民權運動一個重要事件是1953年的布朗案,堪薩斯州的布朗牧師控告教育局編排他9歲女兒到老遠的,一所只收黑人的學校,而不是他家附近一所白人學校。法庭最終判決指教育局違憲,指教育設施隔離在本質上是不公平。這成了後來推翻違憲的隔離法律 Jim Crow Laws的重要案例。

另一起轟動美國的民權運動便是1955年在蒙哥馬利市的罷搭公車運動,當事人派克斯太太本身是全國有色人種促進協會秘書,在公車上因不願讓坐白人而遭警察遞捕,當地婦女組織隨即發起罷搭公車運動。隨著新到任的馬丁路德金牧師參與,罷搭運動進入高峰,金說罷搭就是拒絕和邪惡體制配合,及至州警無理遞捕,金和其他運動者更把無理壓制 “變成解放經驗” ,因為他們正以非暴力去正面不公的體制。 (這種經驗,教人想起去年的香港社會論壇,本土行動的bo bo 說捍衛皇后碼頭時,像玩俄羅斯輪盤般輪流看守碼頭,既害怕被拘捕,但同時又有種強烈的解放感覺) 金的非暴力抗爭,亦成了 J. Rawls後來公民抗命討論的重要素材。

及至1957年,當阿肯色州長以國民兵阻止黑人學生進入白人校區,迫使已當上總統的艾森豪威爾 (二戰將軍) 運用憲法權,將國民兵收歸聯邦,更派千名傘兵保護黑人學生,遏制白人暴民。連串事件導致了美國南部的州政府不敢那麼明目張膽地推行種族隔離政策,而更多是來自民間的白人種族主義者如 3K黨或白人商鋪進行的種族歧視。

現在:新形式的種族隔離

隨著美國上世紀50、60年代的的黑人民權運動,政治制度性的隔離政策漸被消除,可是一種新形式的社會排拒正形成,那就是以監禁為主要形式的社會隔離。在70年代中,美國的 “監禁率” (incarceration rate) 跟其他國家相若,每10萬公民約有一百多在獄中,可是到了80年代列根年代起,服刑人數不斷上升,80年代後期平均監禁率已過500人,95年超過600人,到05年更達730。正如一些美國犯罪學家如 D. Garland指出,美國的監禁率提高的一大特點,是小數族裔被大量拘禁,尤其是黑人青少年,現在美國未能升上大學的黑人青少年 (high school dropout) ,曾被判刑者便接近六成。

這造成了一種極壞的惡性循環,就是被判監已成美國黑人青少年圈子的常態,一種共同經驗,使得黑人青年的生命歷程被監獄無情打斷,使他們更難開展其學業、工作、愛情、家庭和溶入主流社會的社交生活。由於僱主們認定這些黑人青年都有犯罪傾向,使得失業成為整個社群的共同經歷。兼且美國的刑法和對重犯的附例,使今屆美國大選將有超過四百萬黑人喪失投票權。

還有,正如一些人權組織指出的,美國的 “憎恨罪” (hate crime) ,主要是針對黑人的,例如在2005年,美國67% 的 hate crime是針對黑人的,即使黑人只佔總人口 12%。除針對個人,在美國針對黑人教堂的罪行也是嚴重的 (等同向整個社區宣戰),例如從1995年至今,共有73間黑人教堂曾遭縱火 (全數約65,000間) ,當中一個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縱火案不少是發生於一月,即馬丁路德金紀念日的月份。

奧巴馬的兩難

這便不難理解,為何奧巴馬的牧師賴特的佈道演說在美國惹起軒然大波,因為正正是美國的黑人面對的壓迫是如此根深蒂固,而美國白人 (尤其南方) 對黑人的歧視之所以一直減少,並不全是出於真誠的讖悔,而是一場接著一場的政治與文化角力。奧巴馬說白人對黑人獲得的政策優惠感到不公 (如公務員、教育體系都有一定比例的少數族裔配額) ,大概只觸及問題的表面。

當賴特的演說把矛頭指向希拉里,說她不明白黑人,沒有像黑人一樣被歧視的經驗,又說正是這些富裕的白人控制著美國的社會與文化;當中不單是激情的憤慨,更包含對克林頓時期 (有說希拉里是克林頓的最重要智囊),竟然無恥地繼續列根新右政策,繼續把黑人進一步進行社會排拒的一種憤恨。

縱使奧巴馬發表了一篇著重種族和解,以希望作為邁向將來的演說,並贏得了一片喝彩,可是對於不少美國白人而言,奧巴馬的骨子裡是種族主義的,儘管他的言詞是多麼 “甜滑”;而對於一些對奧巴馬表示敬佩的人,則開始擔心他若真的踏上總統寶坐,便可能會步甘迺迪兄弟總統的後塵,因打破美國現有的政治秩序而慘遭橫禍 (有說暗殺來自美國的 “secret societies”)。

這看似是奧巴馬的難題,可同時亦是所有現代國家處理種族融和的跨國界問題。奧巴馬能否把美國進一步帶向民族和解?他能否讓兩邊相對猶疑的一群放開心中的結,向另一邊的族群伸出欖橄枝?回頭看看中國,在西藏問題上能否走向和解?中共能否真的走向政治改革從而達致各地方、各社群的真正自治?兩者的現狀同是叫人擔憂!可謝謝奧巴馬,我們不能沒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