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年許前網民還在得知Color Run背後金主是親建制團體後，曾經有過一場小小的「反宣傳」，就是呼籲大家在決定參與同類「青年活動」前，應了解背後的主辦團體，以及自己的參與會否令親政府陣營得益。當時大概也有出現「反反宣傳」，不過應該沒有今天100毛「分獎典禮」的爭吵般響亮。一來100毛早已成為青年網民的「親密戰友」，在現今各種政治打壓下仍能帶出普羅網民的心聲，獲得空前成功。二來今次「分獎典禮」的參與人數比前者應該多。更有趣的是，還有沈旭暉教授亦不知有心或無意，在FACEBOOK中將此事與早已「犯眾憎」的「左翼」連上，試問豈能不引發一場大戰呢？筆者則希望能透過此文帶出一些在網上爭論洗版中被忽視或誤解了的問題。

Shell有咩得罪你？

Shell成為爭論中的焦點，其實不是什麼新鮮的事情，事關此跨國企業作為行業內的龍頭大佬之一，早已臭名遠播。相信不論是支持「反宣傳」的一方還是認為「反宣傳」不妥當的一方，都早已看過一輪關於Shell問題的文章，所以此文中暫不詳談。可以提一提的是，除了有關環保和生態議題外，其中一個著眼點是Shell曾經以賄賂和收買證人的手段對付反抗和批評Shell的活躍分子，令他們蒙上冤獄和被判死刑。Shell在被揭發後則試圖透過金錢向受害人的家屬尋求和解，但至今仍拒絕承認責任。九名受害人的家人仍然在世，這仍然是一場活生生未完結的抗爭，詳情可參考發生於1995年的Ogoni Nine事件。說實話，跨國企業要在第三世界國家謀取暴利，不時要用上這種手段，Shell肯定不是唯一一家，但這不是能為它開脫的理由。

一單還一單，姐？

沈旭暉教授昨日在面書發了一文，迄今已有七千多LIKE，四百多次SHARE，和一百多次COMMENT，詳文如下：

此一說法有幾個問題，其一就是A和B不一定是二選一，而更大機會是同一時間進行，除此之外還有C、D和E，那些勘探鑽油和剝削等等由「左翼人士」提出的申訴，在大家瘋狂轉載「#多謝Shell」的同時，其實從未停止。網上的爭論雖然聚焦在左翼在此時此刻作出批評是否適當，但其實更有意義的道德課題在於：當我們得知某所企業的資金是透過多種不道德手段取得時，還應該接受它的贊助嗎？這貌似是100毛公司高層自己圍內的問題，但在現實中我們經常遇上類似的道德決擇。

筆者看過的左翼評論從未否定Shell贊助100毛分獎典禮有正面效益此一觀點，又或者否定「B」值得鼓勵此一說法。但這類觀點其實早已暗地裡把背後的前因後果種種關係抽空得一乾二淨。跨國企業在第三世界國家以各種手段廉價獲取的資源，然後運送到香港等地方售賣賺取豐厚盈利，再將盈利投資，這些盈利的少部份留在香港作宣傳，便是贊助的資金了。在國外發生的種種罪行，並非真的與身處香港的我們毫無關係。

企業拿出實錢來支持小眾或做善事絕對值得鼓勵，但這不是送它贖罪券的理由。既然所有金錢脈胳因果關係密不可分，則不能當兩件事視之。剝削和Marketing是同一個獲利機會的兩種分工，而非兩種精神的體現，企業沒有精神分裂這個問題，它在贊助或參與慈善時的考慮和在賄賂和收買證人時，都旨在邁向同一個目標。此乃沈教授說法的另一個弱點：企業的行動是以最大效益為依歸，而非它自身在閒言閒語下的感受。表揚它只是告訴他今次作了一次很好的投資，但要叫停它的惡行，就必須透過引起大眾的關注和批評，令剝削和殘忍行為的成本上升。

放鬆D啦，香港人

那麼是否網民就不能放鬆去開心一晚呢？筆者亦認為要求所有人都無時無刻關注一些議題並不合理。但我們在慶祝的同時，在得知背後正發生的種種不公下，其實亦可作一些反思：我們喜慶的同時（或代價），另一邊廂的人和生態情況其實非常嚴峻。若有朋友肯在眾人喜慶的時候願意分擔關注弱勢的責任，我們沒有阻止的理由，亦不須視之為敵對或踩場。在缺乏主流媒體的平台下，這些議題平日根本難以引起很多關注，環保團體和工會不能像Shell般大手贊助落廣告，它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這些大企業為自己引起關注時找機會將弱勢的聲音帶到主流。Shell叫你們「#多謝Shell」的時候，才正正是關注團體要動起來工作的時候。

筆者亦見不少網友對自己的責任有所誤解；關注一個議題並非等於要把自己練成聖人或苦行僧。有些人更是不幸墮入了因為不打算苦行所以索性完全放棄對社會有任何關注的犬儒主義。在資本主義的世界經濟下，我們日常生活中大大少少不論是奢侈品還是生活必須品，必要服務還是非必要服務，其實當中都包含著各種形式的剝削、不公、和壟斷。這不代表我們通通應該消極和徹底放棄。同時，亦正是因為這種壟斷，絕食苦行對抗資本其實不是人人有能力實行。但我們沒有能力不用電不用石油不代表我們沒有批評石油商的權利。在像「#多謝Shell」此類平台的出現的時候引起自己和身邊朋友對議題的關注，不受企業宣傳的任意鼓吹而忽略背後的不公和弱勢的呼喊、減低非必要的物慾、和在能力所及之內選擇最少剝削的產品，其實已是很實在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