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來頗留意於「香港人」了。然而,這所謂「香港人」究竟是甚麼樣的一種玩意兒呢?論者每以他者與主體對舉,倘「香港人」是主體,則他者是誰?目下只怕不免是「大陸人」了。但「大陸人」又是甚麼呢?千頭萬緒,我唯有想想較切近的。幾年前,從上海飛深圳,右鄰一位大姐,坐定後聊了幾句,說是上海人,很和藹,且笑容可掬。然而,也不怎樣多話,也不造作,吃過東西也就休息,兩個鐘頭的航程不久便過去。只是大姐坐著,左肘擱在扶手上,她佔了先機,我也就只好退讓一下了,這也是我常遇到的事,所以也不覺得怎樣。下機了,乘客早擠出過道,拿好行李等待開艙。這時,大姐又親切的笑了,大家在蓄勢待發,而我略則感到一種不自在──大姐擠了過來,像要搶著離去。我思想著的倒不是甚麼男女之防,而是她豪不介意身體的觸碰。這又讓我記起幾年前到西藏旅行時有過的經驗。那回從日喀則坐公車回拉薩,鄰座的男子不特別粗壯,但全程我就一直跟他臂靠著臂。看來,這位哥兒也和上海的大姐一樣,一點也不為意。然而,為意的倒是我了;儘管我從不認做「香港人」,卻也由此而知道我和他們的差異。因此,所謂「香港人」,其實就是在意,甚至介意,肢體挨擠的一個物種。不信?下次搭車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