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捐款

《斷背山》的同性意涵

讀過安妮‧普露《斷背山》,雖然只有僅僅三十多頁的一個小故事,但是卻寫出了徘徊在兩個男人之間的一段既深情又沒有過分張力的性愛關係。《斷背山》掀開了兩個男人之間感情上的可能關係。在兩個西部男人之間與懷俄明州的斷背山一地,隨著生活與勞動,漸漸在汗水之間,產生了一份無法分割的感情。斷背山,於他們來說,與其說只是一種纏綿,不如說是一種生活上的需要。恩尼司與傑克,兩個人的「偶合」,像「碰到熱火一般」自然而迅速,可是,於夢醒睡過以後,又以「我才不是同性戀」來簡單加以拒絕。兩個人的同性關係,在異性戀主導的社會框框裡,顯示出了生理與心理的一份應然需要,卻又表露得僅僅只能是一份剎那似的衝動,而相當無力。 

西部牛仔的邊緣意義 

故事發生在斷背山,一個絕大多數讀者不太熟悉的名字,亦從未踏足過的地方。恩尼司與傑克因為生活上的需要,來到人煙稀少的斷背山上,分別充當看管人及牧羊人。這兩個西部男人,絕不像李安電影海報上那麼光潔一身,小說中的恩尼司與傑克大概都是個不修邊幅的人,這也許更有西部牛仔「野」一點的味道。事實上,傑克望著恩尼司的時候,安妮‧普露是這樣的描寫「一頭亂髮、疤痕累累的大手,破爛的牛仔褲、缺鈕釦的襯衫」。西部,一個富有原野色彩的名詞,曾經有著許多牛仔拓荒冒險的歷史,長久以來,與文明世界有著點點二分似的距離。沒有人煙的西部,只有郊狼與羊,兩個男人隨著生活,朝夕赤裸相對,耐不過長久以來的寂寞,最終反抗了牧場的規定,合住在一個三角小帳蓬內,逐漸建立了他們徘徊在友與愛之間的生活模式。西部牛仔習慣過著粗獷似的生活,原始動力裡隱藏著深深的凝聚力量,與城巿人來人往的生活大大不同,其邊緣意義因為空曠的地理,更使當中極具凝聚的意味。人與人之間的基本需要,從工作,一個看管一個牧羊,到心理,需要彼此慰藉,逼使兩個男人不能不緊緊走在一起,嘗試找出可能的關係。 

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一口又一口的馬鈴薯,兩個人一起抽著箊,彼此赤裸的洗滌,兩個人「很高興在無人現身之境有人相伴」、「四面一片變幻莫測、醉意朦朧的月光,心想自己從未如此開心過」。強烈的寂寞孤單感覺,換來極度溫暖的彼此守候,對方變成此刻之間的惟一需要,同床共寢互擁,年少方剛的衝動,反抗生活底蘊的桎梏,抗拒被遺落西部孤單的世界,兩個人毅然嘗試了更深的關係。從恩尼司「全速前進」到傑克「要走火了」,主動與被動之間,在相當寒冷的斷背山上,打破了異性戀的社會枷鎖,衝破了男女之間的單一可能,這到底是面對無奈生活的一種抗拒?還是心理孤寂的一種極度需索的表現?那一夜,他們或許實在太需要一種慰藉與溫暖。

異性戀的框框下,同性戀的沉默與反抗 

自斷背山那夜過後,恩尼司與傑克雙雙以「我才不是同性戀」一句,支吾過去。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各自背負著妻兒的重擔,對於兩個男人之間的那次莫名的需要,似乎都感到茫然而加以抗拒。異性戀的社會,絕不容許兩個或以上同性之間的任何可能,他們兩個人都似乎無法面對,亦無法勇敢地「站」出來,徒然徘徊在沉思當中。大概,這個時候,連他們兩個人自身都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恩尼司與艾爾瑪的結合,傑克與露琳的結合,在社會壓力底下,他們兩個人都曾經一度低頭,接受著社會提供可行的惟一途徑,走進了異性戀認可的世界,可是,恩尼司的心底根本無法忘記與傑克之間的那點關係。儘管恩尼司「一手由下往她(艾爾瑪)衣袖上摸… …伸進濕縫」,仍然覺得是「討厭做的事」。兩個西部男人,卻因為四年不見,在相逢之際,竟「四唇交接,力度之強」,更「咬出了血」。艾爾瑪撞破之際,恩尼司以「傑克跟我,己經有四年沒見面了」解釋了一切,還慶幸「樓梯歇腳光線闇淡」,「以防她瞧見胯下春秋」。他們兩個人,一直暗暗偷歡,一直默默偷會,在社會框框以內,嘗試尋覓屬於他們兩個人自己的精彩,卻無法真的打破框框,「站」出來。 

斷背山的意義 

傑克死前,曾說「希望能火化,骨灰撒在斷背山上」。對於傑克與恩尼司來說,天下之大,大概沒有任何的地方,比斷背山上的孤靜,更能讓他倆放肆、無拘無束地精彩。斷背山的意義就在這裡,在於只有這個地方,深深寄存著他們的故事;只有這個地方,或能擺脫社會上的壓力,成為他們心中的樂土。 

兩個男人的感情,相濡以沫,如膠似漆,當中綻放出來的震動更能撼動人心。「襯衫拿在手中感覺沉重,後來恩尼司才發現裡面另有一件襯衫,衣袖小心穿過傑克襯衫袖子內部。這件是恩尼司的格子襯衫… …如今沾了泥土的襯衫,口袋裂了,鈕釦掉了… …一對襯衫宛如兩層皮膚,一層裹住另一層,合為一體。」恩尼司以鼻子靠向襯衫,深深吸氣,是微乎其微的箊味、高山鼠尾草,還有傑克鹹中帶甜的體臭。 

兩個男人,那點曾經,仍然未肯承認,卻因為如今一個不在了,斷背山已成空影! 

難道異性戀的世界裡,枷鎖真的很沉重嗎?同性戀宛如煙花綻放,曾經有一點精彩,曾經有一點味道,曾經有一點意思,可是,異性戀的社會裡,長久以來,或許,尚欠了一份由衷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