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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內好’ 對帝國主義的批評

看本地對反日示威的評論是頗感不舒服的,對陶傑的 ‘愚民論’ 早不放在眼內,但對李怡的 ‘暴民論’ 卻不得不表示慨嘆。批評專制的中共是教人欣賞,只是若然成了轉移視線,將日本右冀軍國主義問題淡化卻是不應該。

今次評論的另一大特點是實力政治 ‘real politic’ 的角度非常突出,即嘗試從國家利益與角力 (政治、軍事、經濟與社會動員) 上剖析事件背後的政經關係,此角度是重要的。只是,在認清我們身處國際環境的同時,我們亦應問到底我們渴望怎樣的國際關係?若帝國主義是帶來壓逼與剝削的不公義體制,我們要問這體制到了今天是怎樣運作?其基礎或認受性是怎樣產生?從而梳理清楚到底我們對帝國 (或軍國) 主義的批評是何所指?繼而思索我們追求的是怎樣的世界秩序。期望在中國 ‘和平崛起’ 的同時,既不淪為被壓逼者,亦不成為壓逼者。

內地學者孫歌曾對日本左冀思想家 (相對維護建制的右冀) 竹內好的思想作出推介。竹內好的著作主要發表於五、六十年代,其對戰爭的反省先是戰爭的分類,指出太平洋戰爭跟亞洲的包括侵華戰爭是兩種類型,太平洋戰是帝國主義跟帝國主義的鬥爭,故此戰爭是參戰雙方都是有責任的;但對亞洲的戰爭不同,那是單向的侵略,故此日本該對這類戰爭承擔所有責任。

但是竹內好指出,戰後日本雖經歷了遠東軍事法庭審判 (後稱東京審判),卻並不是以以上準則作為審判考量,因美國作為這次審判的主要代言人,將審判重心從對亞洲的侵略移至太平洋戰爭,審判的重點是對美國及其西方盟友和平的威脅與戰俘的虐待,相對言亞洲的罪行被刻意淡化,如731部隊的實驗竟被美國軍方據為己有,從而讓該部隊頭目免去罪責,南京大屠殺雖被審理,卻不是法庭主要審理對象。

竹內好指這次審判的最大問題,是由一個帝國審理另一個帝國,而美國透過對日本 ‘邪惡’ 、 ‘野蠻’ 的指控建立其 ‘文明’ 、 ‘公義’ 的形象。透過此二元對立身份建構,美國遂將其戰爭罪行合理化與模糊化,燃燒彈與原子彈殺害的大量日本平民的罪行被掩蓋,更贏得 ‘解放者’ 的美名從而對日後對日本的政治、經濟及軍事干預提供合法性。

亦正是經歷如此不公義審訊,讓日本右冀一直心存不平不憤,認為恥辱是由於不夠強大不夠狠,只渴望他朝能東山再起,從而未對戰爭作出韱悔的反省。

竹內好希望帶出的,是如何走出冷戰以降文明與野蠻對立的二元思考模式,在摒棄天皇制同時,如何不掉入美帝國主義的桎梏,從國內專制與國外霸權以外探索沒有壓逼的第三條路;更宏觀而言,是如何擺脫 ‘東方’ 與 ‘西方’ 的二元對立思考模式。

我想,這次反日 (反右 / 罪更貼切) 示威實應帶出更豐富的討論視野,讓大家重新思索帝國主義為何,尤其美國的布殊仍厚顏地以解放者自居,香港的媒體又過份樂觀的對伊拉克民主選舉表示興奮。在日本學者不斷質疑美式 ‘輸入式民主’ 如何美化帝國主義及掩蓋宰制的同時,留待我們思考的實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