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http://www.alivenotdead.com/terryzenki/-Laughing-Gor--profile-731006.html)
作為一部趕潮流的電影,《Laughing Gor之變節》先天上不可能成為一部驚世作品。可喜的是導演邱禮濤盡了其作為創作人的能力,為「Laughing哥」的故事賦予了一定的「深度」與「闊度」,令電影未有至於「淪落」為一部具有「剩餘物資」色彩的黑幫類型片。
「Laughing哥」的成功,是2009年娛樂界的一大奇蹟。一個電視劇中的邊緣人物(甚至不是主角),竟然可以引起如此激烈的關注及討論,除了表現了香港市民「無事可忙」的程度有多離譜(竟然可以花如此多時間在關注一個電視劇人物之上,而非其他關於民生的課題),亦可解釋為香港人對於一些「兩面不是人」、身不由己的人物格外情有獨鍾。
2002年的《無間道》之所以成為香港人的神話,其真正原因是片中角色「雙面諜」的身份,與香港人過去長期處於「身份不明」(中國人/英國人?)的狀態適適相關。自九七回歸之後,這種個人身份的角力,由於政制、經濟環境的變遷,令香港人身份的取態,成為生活上迫切的「選擇」。《無間道》中的劉健明、陳永仁,都是擁有雙重身份的邊緣人,他們不甘伏於黑白兩道為他們所揀選的「選擇」,決定以一己之力超越形勢。這種抗拒任何權威、對現況毫不信任、決意為個人發聲的臥底角色,成為了香港人的代言人。由《無間道》開始,到各大跟風附和的臥底警匪片,直到《Laughing Gor之變節》。
我沒有追看過任何一集《學警狙擊》(誰還記得那個電視劇的名字!?),因此對於《Laughing Gor之變節》,對承接整個《學警》系列故事線上的成就,可謂毫無要求。對於《Laughing Gor之變節》以至導演邱禮濤,我希望的只是一部禮面的電影,希望它在內容上起碼「企企理理」;並且對類型以至臥底角色提出一定的反思。我認為邱禮濤導演在《Laughing Gor之變節》的表現絕對稱職 – 由籌備至拍成上映,整部電影的制作周期才不過半年!在控制故事內容及節奏,以至拍攝執行上,邱禮濤絕對稱得上非常熟練而且經濟。
令我覺得《Laughing Gor之變節》比較出色的地方,是邱禮濤的參與令故事多了一份「深度」與「闊度」。「深度」是對於臥底這種「出賣朋友」(戲中言)的職業提出的反思 –黃秋生飾演的社團大哥「一哥」,以前也曾是警方滲入黑幫的臥底,但因適應不了警隊對他的不信任,決定憤而做個正宗的古惑仔,但又因曾過做警方臥底,而經常被黑幫中人揶揄。「一哥」提拔謝天華飾演的「Laughing」入警隊做臥底,卻估不到「Laughing」又被警隊派回幫會做「臥臥底」。這種畸形的關係,亦造成了「Laughing」這個在畸形制度下的受害者。黃秋生對於警隊的不信任、棄明投暗的選擇,以至與「Laughing」的門徒關係,令「Laughing」最終對於正邪忠奸的選擇上(雖然大家都知道「Laughing」最終的選擇)多了一份可閱讀性。(但必須指出的是,黃秋生這種黑白不分的處景,其實其創作靈感應是來自邱禮濤幾年前的另一作品《黑白道》 – 那部影片也由黃秋生、吳鎮宇主演!)
而「闊度」是,雖然《Laughing Gor之變節》的故事主線,只是一宗幾天內發生的江湖大風暴,但邱禮濤仍毫不吝嗇地,以回閃及插叙描寫「Laughing」與「一哥」及至吳鎮宇飾演的另一社團大哥「座頭」的恩怨關係,令觀眾對於「Laughing」整個人脈關係的藍圖,以至彼此間的感情肌理有更深刻的理解。不過以一部88分鐘的電影而言, 《Laughing Gor之變節》的故事,是過於廣泛及複雜的。大量的回閃及插叙,對不大喜歡處理劇情的香港觀眾,可能都是一種挑戰。
但我認為以《Laughing Gor之變節》而言,廣泛的角色關係描述是需要的,否則兩位大哥對於「Laughing」立場的轉變 - 黃秋生先助後殺,吳鎮宇先殺後助 – 就不會如此可可堪玩味。而且所謂廣泛的角色關係描述,只限於幾個核心角色,在《Laughing Gor之變節》中有大量「行行企企」如過眼雲煙的面譜人物,是完全沒有遭到任何描寫的 – 這亦是《Laughing Gor之變節》其中一個比較礙眼的缺點。
看《Laughing Gor之變節》其中一個樂趣,是看黃秋生與吳鎮宇「玩戲」。「玩」者,是需要漫不經心和絕對的鬆弛。要懂「玩戲」,首先要熟悉戲的類型,要熟悉表現的種類,要有創造力,還要有超強的駕馭力去控制自己的鬆弛(鬆弛也要控制的!)。所以一板一眼的演員是不可能做到「玩戲」的狀態的,只有非常自信而具創造力的演員,才可以用玩耍的心態去演技。「玩」未必是不屑的,而是把身心調較至一個鬆弛的程度,才能以感受去演戲,而不是把約定俗成的習慣全拋出。以拳法為比喇,如果對演技詳細的準備及研究是「套路」, 則「玩戲」更似是演技上的「散打」。
黃秋生與吳鎮宇在《Laughing Gor之變節》中,一個沉穩嚴謹,一個狂放乖張,二人都在表現著演技的「散打」。雖然演來仍然比較粗糙,但亦完全符合了「玩」戲的原則 – 因為過於熟悉才可以以「玩」的心態面對,用直覺去處理角色,而不需要再經過分析的程序。因此黃秋生與元彪/謝天華的對手戲,才有如此的生活質感;吳鎮宇與陳法拉的兄妹情,才有如此的感染力。在第十八號表情與三幅被的走位之間,兩位大哥級演員都選擇在關鍵時間表現出類型片中最常缺乏的 - 「感情」。
因此我會說, 《Laughing Gor之變節》不是一部Ground-breaking的作品 – 它由一開始就已經不會是 – 但起碼制作人不甘於令它變成一部難看的作品。它就算談不上好看,但肯定不難看,也肯定不是最難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