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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周耀輝: 毒毒,很曖昧

毒,很有意思的一個漢字,假如你用明體,就是「毒」,下面是個「毋」字,假如用宋體,就成了「毒」,下面就是個「母」字,而究竟什麼壓在「毋」或「母」身上,竟然成了害人之物,是責任?是青春?一切很曖昧。

可能,毒,根本就很曖昧。

就如我在荷蘭生活碰到的一些人一些事,關於毒品的,往往令我這個長於香港的人不得不恍恍忽忽﹕

一)有人要搞大型派對,由於人多,需要申請批准。政府有關毒品的要求有兩方面,一是在現場設有攤位,讓派對人士檢驗他們買的丸仔是否真貨,官方理由很簡單,丸仔本身不是問題,出事的是假貨,明知禁制不來,倒不如務實一些,減少可能出現的傷害。二是基於同樣原因,規定派對現場一定設有chill- out room,備有大量白開水,避免丸仔人士過熱缺水。

二)我的理髮師說,上周末忙得要命,不是工作,是我的伴侶一家人來我們家吃晚飯,我喜歡燒飯,但是壓力很大,燒那麼多人的飯,而且他們很沉悶,要找話題跟他們胡扯,很難,我唯有趁覑他們吃主菜的時候,偷偷的吸些可卡因,才可以施施然再跑出來跟他們閒話家常。我的理髮師如是者已經十多年。

三)我問一個女朋友她是怎樣學習關於毒品的,她說,學校給她們的單張一開始就說要分清軟性和硬性毒品,再要分清身體的依賴和心裏的依賴,基本上對軟性毒品的態度非常寬鬆,論據是,年輕人好奇,假如讓他們比較自由嘗試軟性的,再試硬性的機會較低,即使試,也比較有節制。她說,記得很清楚的一點是,假如吸毒是為了逃避現實,最易上癮。

四)荷蘭公營廣播有個電視節目叫Spuiten en snuiven,有一次做了一個可卡因的報道,訪問了居於哥倫比亞熱帶森林的印第安族長,說美國出於war on drugs派飛機灑毒藥令可卡因植物死亡,卻同時令族人身體受害,並且難以謀生,族長呼籲可卡因合法化,讓他們可以正常貿易,改善生活。之後,節目主持人走到街頭,買了可卡因,再在鏡頭前面親自試試。他們的網站這樣說,可卡因有心理的依賴,假如依賴了,會愈用愈多,卻不會有身體的依賴。

有人讀到這裏,也許會認為我一定是支持吸毒了。不, 事實上 ,荷蘭近年來也有好些反對的聲音。我引述這些好像支持吸毒的荷蘭經驗,不是支持,也不是反對,只想多一點曖昧。在有關毒品的討論之中,往往非黑即白,不是支持,就是反對,太少曖昧。而我認為可以曖昧,才有出路。

就看回這個「毒」字,在我認識的兩種語言英語跟荷語,都用drugs,是藥物,顯然比較中性。假如我再翻翻英語的Wikipedia,drugs 泛指任何被生物吸收後產生身體變化的物品。而荷語呢?一是geneesmiddel,即治病用品,二是genootsmiddel,即享樂用品。

但漢語,就是黑白分明的一個「毒」字,是「對生物造成不適反應的物質總稱」。用了這個字,我們就很難曖昧,很難擺脫它的道德重擔,也很難再問,我們口中的禁毒,驗毒,反毒,究竟是哪一種drug,究竟是drug本身有問題,還是使用不正確,還是假貨……還是打擊毒品不外為了證明我們的政府有責任,有本事,黑白分明,即使不是人民選出來的,還是有能力代替人民管理人民。

什麼才是毒,其實非常曖昧。

文 周耀輝 (寄自阿姆斯特丹)

http://news.mingpao.com/20090816/vze1h.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