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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系統多哈四天遊記(六):體育洗白?

無系統多哈四天遊記(六):體育洗白?

去年年中去澳洲看過女足世界盃。事後的其中一個最大感受,是發現原來如果想全程追蹤一項大型國際足球賽事,最好的地方可能還是在家中。因為當要入場觀戰,而你前往球場時其實有另一場球賽在進行,那你要觀看那場球賽,就非常不容易。

但卡塔爾球場之間的距離之短,反過來卻使你有可能(雖然不是一定)可以一天在球場內看超過一場比賽。而且國境細小代表沒有穿洲過省的需要,我才可以四日內看了五場男足亞洲盃的賽事。我當然知道卡塔爾是一個靠化石燃料致富的國度,但減少賽事期間的飛行里數,也對控制碳排防有些少貢獻吧。或者冬天的卡塔爾真的是一個辦國際大型足球賽的理想地方。

這樣為卡塔爾唱讚歌,是我中了sportswashing的圈套嗎?其實我還有其它卡塔爾的東西可以稱讚一番。例如,市容非常整潔,我沒有見過人行乞或者露宿。

既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那麼平日讀到那些卡塔爾的勞權問題還重要嗎?重要啊!怎會不重要!那些美輪美奐的球場,是誰建的呢?作為球迷觀眾,我們未必有機會跟那些建築工人亙動。但球場範圍的基層工作人員以英語交流。我在商場買東西時,來自阿聯酋的觀眾跟售貨員說的不是阿拉伯語而是英語。沒有外籍勞工,單靠天然氣和石油,不可能有這樣的卡塔爾。

在多哈街頭常想,到底外勞的居住條件是如何的呢?我無機會目睹。不過我也抽了幾小時參加了一個私人導賞團。那位導遊兼司機開車不久就指著左方說:我在這出世。我當刻心想,本地人會做這些前線基層服務業的工作麼?原來他是在多哈出生的巴基斯坦人。他三十多歲,已婚有子女,只到過巴基斯坦兩次,但不是卡塔爾公民。路途上,他多次表現了對於他這種身分的人被歧視對待的不滿。有國籍的人有免費土地、獲資助/低息貸款建屋;他自己不可能有這些福利(但他強調醫療福利也是不錯),甚至因為沒有卡塔爾國籍而有機會被遞解出境。據他所說,如果一位卡塔爾籍的女子嫁了他這樣的人,生出來的子女也不會有卡塔爾籍。

這位導遊/司機主動加了一句:「這種情況不會在美國出現。」正當我想問他有沒有想過去美國時,他又提到在卡塔爾生活始終較安全,而且這個國家是伊斯蘭國家,。換言之,縱有怨言,他也算是接受了現狀。

我沒有資格去質疑他不夠革命、不夠進步、形同認命。我和他大概都想生活在一個理想的社會,但現實卻沒有這樣的國度。每一個社會有自身的特點、優點和缺點。你對它的總體印象和判斷如何,終究要看你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

不是主張「我睇你好;你睇我好」的廢話,有些社會總比其它社會離理想的情況近一點。但一方的好卻往往是實實在在建築在其它地方的壞之上。

外勞所建的宏偉球場、大到難以置信的停車場……難道利潤只輸送到卡塔爾政府及當地企業?當然不可能。資本全球四處找利潤,豈是昨天才有的事?說得白一點,幾千公里外的不義很可能與生活較舒適的你有關,但正因為與你有關,就更沒道理顯得自己站在道德或文明的高地上。

惡確有分大小。但不代表針對小惡、中惡以至大惡而忽略特大惡和最惡就不對。問題是,意願良好的同時,手段、措辭、策略是否能減少惡?還是有可能令事情更糟?

Sportswashing、Sportswashing、Sportswashing……西方是否不需要洗白?又或者,令人如癡如醉的足球就是在為人類文明洗白。惡和苦不能忽視。但除非你是那實際上比1%更少的精英,我們也只不過是苦中作樂。在西方苦中作樂,卻不會特別高尚。

離境時在多哈機場誤闖了一個起碼/只有十幾個櫃台的辦理登機手續大堂。有個保安跟我說,那個大堂是專給被驅逐出境人士用的。後來我見到幾隊人由該大堂被帶往出境方向。那些人沒有被嚴密看守、隊伍中的人有些面帶喜悅。這情境背後是怎樣的邏輯?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陳肇均那個入球是我人生中難以忘記的一刻;但它在人類文明中卻是完完全全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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