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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雜誌《無形》失資助 編輯室剩一人:堅信選擇、盡量不留後悔

文學雜誌《無形》失資助  編輯室剩一人:堅信選擇、盡量不留後悔

今月的《無形》告別號以「◯」為題,目錄印在封面,共二十六頁。

(獨媒報導)香港文學館宣布,文學雜誌《無形》因失去藝發局資助,下月起暫停實體出版,網上發表平台「虛詞」則會繼續營運。執行編輯陳芷盈(Michelle)向《獨媒》坦言,資金緊拙下,編輯室將裁員至剩下一名全職員工:「佢既係編輯,又係記者。你可以想像,要一個人睇晒好多嘢,其實好辛苦。」

「虛詞.無形」於2018年創刊,由藝發局的文學發表媒體計劃資助。局方指,計劃名額一個,「虛詞.無形」在最新一輪申請中未獲評審小組推薦。《無形》總編輯鄧小樺在今月的《無形》告別號撰文,形容失去資助帶來的改變「痛徹心肺」:「但既已闢出自己的路,就要努力走下去,好好儲備實力,以待捲土重來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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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三人各選一期《無形》拍攝合照。Louis拿了入職後首次參與製作的第66期《文學館在他方》,當中整理了有關「香港文學館」的討論及發展,也涵蓋相關訪問;Victor選擇了今年2月出版的第70期《進擊的動漫》,Michelle則手持今月出版的第72期《◯》,當中收錄編輯部新舊人馬的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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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隨時尚雜誌附送 拉近文學與大眾

剛搬到新辦公室的香港文學館,門口還未有水牌,但有一幅白板,寫上了十多個香港作家和創作人的名字,似是開會過後留下的痕跡。失去資助後,文學館搬到更細小的辦公室,同時用作為書倉。Michelle淡然道,她和王瀚樑(Victor)的座位是「臨時位」,下個月他們就會離職,剩下年資最淺的曾繼賢(Louis)。

「虛詞.無形」編輯室原本由三人組成,Michelle是執行編輯,Louis是編輯,Victor是記者。職位不同,但因為人手少,度橋、審稿、校對、採訪、排版、發帖等工作,三人都會參與其中。《無形》每期設有特定主題,例如動漫、疾病、追星文化等。編輯室決定主題後,會邀請合適的香港作家撰稿,文體涵蓋小說、散文、評論、詩歌等等:「盡量有多元化嘅作品。」

除了本地作家,編輯室也會與其他媒界的創作者合作,例如邀請畫家為動漫作品撰寫影評。至於網站虛詞,因為沒有字數限制,能容納更多文章,知名度較低的作者甚至「素人」都可以投稿。如此分工下,Michelle說前者呈在讓大眾認識香港現有作家,後者則有助發掘新晉寫作人。

《無形》每月印刷7,500本,逾九成隨《JET》附送,其餘在獨立書店發售。Michelle坦言獨立發售的銷量不多,但夾附在時尚雜誌內的傳播模式,本身已有助拉近文學與社會距離:「其實正常文學雜誌冇可能印到咁多本,可能最多幾百本,但我哋7,000本已經遠超過(一般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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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館辦公室的書架,堆疊著各期數的《無形》。

嚴肅與流行兼容 讓文學回應社會

作為文學機構屬下的媒體,虛詞每月都收到不少投稿,由嚴肅的文學創作到流行文化評論,通通不缺。為了令前者也有機會走入大眾視線,編輯室一方面配合演算法,不斷調整網上文章的刊登時間和方式,另一方面也增加名人死訊、頒獎禮結果等較吸睛的報導:「比較貼近流行文化媒體嘅做法。」

《無形》和虛詞亦盡量提供空間,讓創作者以文藝方式回應社會時事。例如去年7月,一條布氏鯨被發現在西貢牛尾灣海面死亡,虛詞編輯部邀請了四位本地詩人,寫下「悼鯨詩輯」。

相比一般新聞機構,Victor覺得「虛詞.無形」的工作量不算太大,自由亦高:「我哋點樣切入、點樣寫,都好自由,總編冇硬性設限。」Michelle就形容在這裡工作時,總要提醒自己「唔好甩咗個beat」,多看新書和接觸文藝活動:「我哋成日講笑,邊個話香港係文化沙漠,我哋每日都有好多稿要炒喎!」

團隊中最年輕的Louis形容,在「虛詞.無形」的感覺是學習:「乜都係第一次,可以貼身知道香港文學發生咩事。」有些上司不喜歡新入職者抱著學習心態,但Michelle說總編輯鄧小樺完全相反:「(我哋)越受教(佢)越開心,佢好有意識想培育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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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的奇蹟——「易入口」地認識香港文學

在告別號,詩人陳智德撰文談及本地雜誌過去半個世紀的興衰與循環——總有人為志趣或理想創辦雜誌,卻在不久後停刊,然後再有另一夥人「籌辦同一類型、同一題材甚至同一『開度』的雜誌,又從零開始地構思專題、採訪、約稿⋯⋯製造另一刺激、緊張而不自知地哀傷的循環⋯⋯」

類型、題材或與前人相若,但大抵每本雜誌都有其獨特的時代意義。從2018走到2024年,《無形》六年間出版了72期,用文學角度見證了反修例運動、疫情等社會巨變與傷痕。Victor形容,他在做一本自己也會期待閱讀的文學雜誌:既「容易入口」、包含不同範疇的文藝資訊,又能回應時代:「我會想像,會唔會有中學生行獨立書店時,見到有本咁嘅文學雜誌,打個書釘都睇得晒,可以用比較方便嘅方式,認識到香港文學唔同面向?」

「At least唔會覺得好難、好深、距離好遠。」

在他眼中,介紹不同時代、地方的文學作品,也是回應社會的方法之一:「例如疫情期間好多人會睇《鼠疫》,嗰種荒謬嘅內容其實係回應緊(當下)。唔同時空嘅文字,我哋喺呢個時代又搵到共鳴喎。」或許像日本漫畫《關於地球的運動》中所說,文字本來就是一個奇蹟:「思考化為文字,留在這個世界,甚至能觸動遠在未來的某一個人。這種事,不就彷彿是奇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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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自2018年每月出版,每期涵蓋文學創作、評論、訪問等。(受訪者提供)

日後靠公眾支持 將減深度文章、不設稿費

「2022年『虛詞.無形』獲得最後一次資助,其後藝發局選舉改制,選舉結果出爐之後,我已經預計2024年不會獲得資助⋯⋯」鄧小樺在《無形》的最後一期如此自述,Michelle則坦言自己入職不久後,已被告之公司將會失去資助,因此早已開始著手準備「應對方法」—— 經營Patreon。

但文學館的資金本來就緊拙,即使有公眾或商業基金支持,仍難以以替代當局資助。下月起,編輯部將裁減人手至餘下Louis一人,意味著工作量將大增,深度的訪問文章數量亦會減少;另外因為資金不足,日後邀稿時除了要限制字數,投稿亦未必設稿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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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團隊合照(受訪者提供)

Louis形容感覺像在玩「生存遊戲」:「同伴要離開,剩返自己一個繼續玩落去。」他對前景不太樂觀:「每日要出post,乜嘢都好快,好多嘢好壓縮,擔心冇咁多時間睇新書、做訪問,啲嘢變到好淺層。」

下月離職的Michelle和Victor則預料,自己不會繼續做文學相關的工作。Victor苦笑說:「都冇乜啦。」但他引述《進擊的巨人》的金句作結:「在結果出來之前,誰都無法知道它的對錯。到頭來我們被允許做的,只是堅信那個選擇,盡量不留下後悔而已。」

藝發局回覆《獨媒》查詢時表示,局方每兩年推出一次「文學發表媒體計劃」,名額為一個,目標為開闢公眾媒體作為文學園地,鼓勵大眾從日常生活中接觸文學。至於今屆獲資助單位為誰,局方未有透露,僅表示結果將刊登於本年度年報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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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梁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