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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怡:天堂花園

維怡:天堂花園

「那是2005年,我在為紀錄片《天堂花園》尋找影片的配樂,我看到古箏音樂家楊典先生的一篇論文《血琴鑒》,深受啟發。他說的是,古中華帝國曆代最偉大的琴人大多是反抗暴力、嘔心瀝血、以身殉道之輩,古琴的靈魂是那英勇無畏的音樂家踐行自由的心性......
推動我走上拍攝紀錄片道路的,就是這個婦女遭受暴力案。我惟一的想法是:讓我們彼此看見。我們要看見,如花的生命怎樣遭受凌辱,又如何因對婦女暴力的漠視以及司法不公,死無葬身之地。我在那里,用了古琴曲“胡笳十八拍”來襯托一位母親與兒女生離死別的哀慟,但這只是一個方面;由這悲痛所激發出來對社會公正的爭取,是這部紀錄片的靈魂。這是血與琴、記錄與藝朮不可分割的關系。
......

在我眼里,爭取權利,就是今天中國人靈魂的形象,是這個社會的希望所在。它必須成為中國當代藝朮作品的血脈。」~讓我們彼此看見, 寫在放映之前, 艾曉明

個人認為, 天堂花園應該是艾老師作為一個女性主義者在關心女性遭遇的命運時, 牽連到對更廣闊的社會議題的關注而創作的轉捩點上的作品。

歷史就是現在

也聽過有些藝術家會批評,認為艾老師所拍的是為「現在」,而不是為「歷史」。我自己聽著卻覺得心裡有點納悶,把「為歷史和為現在」看為一種二分式, 即使不論是否「為歷史更偉大」的意思, 也實在是一種非常父權的歷史觀。而且,「歷史」是包括了古今往來,有過去現在將來,是連貫而有機的,絕不會少了「現在」,而「現在」正是凝聚了過去的結晶以及蘊釀將來的一刻,忽視「現在」的重要性,正是許多剝奪行為的理由。

不論天堂花園與同期的太石村,都談的是現在,但也觸及了多年來社會問題的積習,包括官僚腐敗、性別不平等、性暴力及另一方面人民一直以來的反抗累積等等已發生的事情,也觸及了當一名公民要追求公道時,在一個「現在進行式中」必須要面對的種種磨難,更觸碰了「希望」這個元素,而「希望」,總是與現在的奮鬥與對未來的期待有關的。

胡笳十八拍:古往與今來,個人與集體

胡笳十八拍是一首古曲,歌詞是東漢末年的蔡琰(即蔡文姬)所寫。蔡琰的父親是蔡邕是一位文人,初時蔡琰嫁了另一名文人,算是滿意,但丈夫一年身故,夫家嫌她尅夫又無兒女,她說什麼都是世家出身,又是有名才女,不接受這樣的屈辱,便不理父親反對回娘家居住,誰知後來父親死於獄中,她自己又在戰亂中被胡人捉走,硬是納她為妃,還搞到生了兩個兒子,一去十二年。曹操和蔡邕是好友,他知道好友女兒淪落胡邦,找人帶黃金千兩贖她回來,指派她嫁給一個叫董祀的人。離開胡邦時又要離開兩個兒子,蔡琰亦非常不捨,也可能因兩地不適應的問題。董祀初時是有嫌她,又不好反抗曹操,不過後來董祀犯事差點處死,是蔡琰向曹操求情才免一死。

她的身世飄零,充份顯示出一名人民和一名婦女無法操控自己命運,被人搶來贖去,還要為那些人生兒育女,結果又被迫離開兒女。

艾老師看完楊典的文章,再選胡笳十八拍來做配樂,我不認為是撞手神。反過來說,正是對黃靜母女和片中牽涉到其他遭遇性暴力,或反抗後卻被判有罪的女性,表示出一種探切的同情與理解,對於她們所受到的磨難,表示出一種古已有之,今日處境未改變的歷史理解。

天堂花園的故事由黃靜案開始,但黃靜是一名教師,長得漂亮可人,屬於小康家庭,能歌擅舞,故引來許多人「痛惜英才」。相比起來,那些無產階級婦女,大字不曉得幾個,又不伶牙俐齒的,遇到性暴力或家庭暴力,就更慘痛。艾老師非常適時地將這些案件也拉進來,在敘事上便擴闊了整個議題。此舉讓黃靜案的視野擴張--不單是大家所談的司法不公案、才女遇害案,更不只是云云時事中的一件,而是多了一重女性的視角,一個女性的身體在千百年來成為可以「用作表現權力的攻擊目標」的歷史問題。

拍不到的影像

可能在內地,要拍攝敏感議題得經常面對一個問題:事情拍不到。拍不到,因為人已死了,或者,地方立入禁止,或者,消息封鎖了,或者,發話人只能匿名,不能現身......

因此,經常在艾老師的片子裡,看到照片、電腦屏幕的影像,心裡便有一種寒的感覺--這雖然是環境迫使,卻也竟成為了一種「特色」的表達,擁有這種「影片特色」,真是何等悲涼......

天堂花園一片中,有一段完全寂靜的黃靜跳舞的影像,可能是黃家僅存的影像,重覆播放了幾次。我認為不放聲音是一個很好的選擇,讓人感到一種不存在的、空洞的寂靜,與畫面上活潑的舞蹈形成強烈的反差,亦留給大家思考的空間,對於黃靜遇害及其後黃母希望爭取權利不果的整個過程,作一番對個人的及對社會的反思。

放映時地:
2010-10-30 (六) 晚7:30 新婦女協進會(長沙灣李鄭屋邨禮讓樓地下) http://www.aaf.org.hk/
2010 社運電影節網誌: http://smff2010.wordpres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