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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難分真與假--區龍宇的奇妙工黨論

作者為 Ozaki Takami

這真的是一篇少有的混帳文章。如果作者是一般的泛民人士,就算了。但區龍宇是所謂的革命社會主義者,按理應該會以某種革命馬克思主義的立場去說工黨問題吧?可是,他不但避而不談馬克思主義的觀點,還美化社民派的機會主義綱領,甚至將社民派沒有說過的主張也塞給他們,以示其「本心」之正確,就真的是豈有此理了。

(一)

首先,希臘有一個以產業工人為基礎、政治綱領真正符合「改良主義工人黨」名稱的組織,它就是斯大林派的希臘共產黨(KKE)。

而現在執政的「泛希臘社會主義運動」(PASOK),則是號稱代表全體「被剝奪希臘人民」(規定為農民、中小企老闆、以至企業經理),兼號召從土耳其人那裏「奪回塞浦路斯」的一個資產階級民粹政黨。PASOK當然有以職業工會爲主的保守工運的支持,但它絕對不是依靠工人才可以存在的一個東西——它的前身是類似英國保守黨的中產右翼政派「中央黨」,而「中央黨」所代表的中產希臘民族主義民粹思想,從PASOK創黨至今,一直都是它的主流。所以這個黨之殘害工人,完全並不屬於區龍宇所說的工黨「臨陣倒戈」的範疇。除非他是認爲,資產階級的民粹政黨也算得上是「工人黨」吧!

(二)

區龍宇這裏將德國社民黨在1891年通過的《愛爾福特綱領》(Erfurt Programme,儘管他文章提供的鏈接,卻是實際上同中產自由派無異的、更加右翼的1925年《海德堡綱領》!),奉為工人黨綱領的典範,說它彰顯了「領導工人及時反抗危機,並通過爭取政治權力來廢除壟斷資本對社會的控制」的「根本目標」云云。

確實,《愛爾福特綱領》,尤其是考茨基為其寫的解説《階級鬥爭》,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帶來的社共分裂之前,是作爲第二國際的官式「馬克思主義」的經典著作而存在的。但作爲疑似托派/革命社會主義者的區龍宇,卻可以一字不提恩格斯當時被「民主社會主義者」考茨基壓下、十年後才得以出版的,對此綱領在國家結構問題上的機會主義觀點的批判。

恩格斯的批判,可以歸納為這幾點:1)當時的德國憲法,是1850年反動憲法的翻版;2)帝國議會是專制統治的遮羞布;3)說在這樣的一個體制的基礎上實現「將一切勞動資料轉變成公有財產」,「顯然是荒謬的”\」。恩格斯進而解釋,在有共和制或有充分政治自由的國家裡,和平地向社會主義發展是「可以設想」的(後來一百多年的實踐,是顯然地否定了這種設想的了),但在德國,政府幾乎有無上的權力、議會毫無實權,因此,「在德國宣佈可以通過議會政治而實現社會主義的做法,而且在沒有任何必要的情況下宣佈這種做法,就是揭去專制制度的遮羞布,自己去遮蓋那赤裸裸的東西。

疑似革命社會主義者區龍宇,不但有意無意地完全忽略恩格斯對《愛爾福特綱領》鼓吹以議會政治、通過現存的資產階級國家機器去實現勞動資料公有化的「荒謬的、機會主義的」觀點的強烈批判,還說了整天也說不出,他曉有趣味地不斷引用的所謂「黑狗偷食白狗當災主義」,在他引為工黨典範、主張《愛爾福特綱領》的德國社民黨裏發生的政治根源。理由很簡單,因爲被區龍宇奉為工黨綱領典範的《愛爾福特綱領》,正正因爲它對資產階級國家機器的機會主義觀點,為社民派後來全面融入資產階級國家體制、翼贊帝國主義的卑劣行爲提供了基礎。恩格斯是這樣說的:

「……這樣的政策歸根到底只能把黨引入迷途。人們把一般的抽象的政治問題提到首要地位,從而把那些在重大事件一旦發生,政治危機一旦來臨就會自行提到日程上來的迫切的具體問題掩蓋起來。這除了使黨突然在決定性的時刻束手無策,使黨在具有決定意義的問題上由於從未進行過討論而認識模糊和意見不一而外,還能有什麼結果呢?……」

為了眼前暫時的利益而忘記根本大計,只圖一時的成就而不顧後果,為了運動的現在而犧牲運動的未來,這種做法可能也是出於‘真誠的’動機。但這是機會主義,始終是機會主義,而且‘真誠的’機會主義也許比其他一切機會主義更危險。……”(作者按:着重是我加上的)」

這就是說,當資本主義的政治經濟危機真的到來的時候,認爲可以通過資產階級的國家機器及其議會外衣、用立法的手段去實現生産資料的公有化的社會民主黨,必然也會陷入嚴重的政治危機!後來的發展證明了,事實上已經成爲德意志帝國建制一部分的社民黨帝國議會議員和高級工會官僚等主流社民幹部,會將自己被資產階級賦予的社會地位,視爲「社會主義的現實成果」、「實現社會主義的先決條件」,因而千方百計地打擊「極左盲動的」革命分子、“有承擔地”保衛資產階級國家,從中謀取更高的政治地位(這其中真正的“最高綱領”,是得到資產階級同意,組成内閣“執政”)。

(三)

恩格斯對《愛爾福特綱領》的批判,不但對德國社民黨後來的全面墮落作出了充滿遠見的判斷,還完全可以用在今天以「革命社會主義」為外表的、實際上是小資產階級民主派尾巴的區龍宇的一類人身上。區這篇文章最「精彩」的地方,可以說是這一段:

「......當資本主義原有發展模式陷入重大危機,而階級衝突發展到激烈程度(今天歐洲還遠未到這一步),那時資產階級對國家機構種種直接或間接約束也開始動搖;原有的政治版圖和權力結構開始重新洗牌,從極右派一直到左派,都在激烈競逐權力。這種混亂狀態使強人政治和強國政治的呼聲變得有市場;同時,國家的高級官吏和軍隊將領,這時也不再像過去那樣服膺既定政治程序或傳統習慣,而變得較為自主,有時甚至表面上和暫時地同部分資產階級上層衝突。但這不表示他們是贊助工人階級,不表示他們是公正的、沒有自己利益的仲裁人。如果工人政黨在這個方面犯錯,就有可能錯過時機,反受其亂。因為這個時期不會太長。這是預示著重大政治改變的時刻,如果工人階級不能及時取得政治權力,推行反攻,極右派就可能通過合法或政變方式使政權落在自己手上......」(實按:着重是我加上的)

號稱「革命社會主義者」的區龍宇,你這是在跟誰開玩笑啊!

實際上,當資本主義陷入重大危機、階級鬥爭發展到接近内戰的程度的時候,資產階級“對國家機構的直接或間接約束「不但不會開始動搖」,大資產階級還會抛棄「民主」、「法治」以至議會主權的外衣,動員國家機器的核心暴力力量(警察,軍隊,情治機關等等)和別動隊(法西斯暴力集團等),公開地介入政治、準備階級戰爭。簡言之,資本主義危機到來、階級鬥爭白熱化之時,「開始動搖」的絕對不是資產階級對國家機器的控制,而是議會政治乃至法治的「民主常規」

但在區龍宇這種連開玩笑都不如的「論述」裏面,資本主義危機和激烈階級戰爭的到來,不但不是工人階級動員起來粉粹國家機器及其犬牙的反革命攻擊、準備建立自己的國家政權的危急存亡之秋,還是同「極右派」等人物玩「洗牌」、去「競逐」據説資產階級已經「被動搖的」對國家機構的權力的大好時機!這不但無稽到極點,還是面對資本主義重大政治經濟危機時,只會呼籲選民投自己一票、從“極右派手上奪回國會和國家”的工黨/社民黨政客的論調,同出一轍!

問題的根本關鍵,就是社會主義的工人政黨的「根本目的」,不但不是區龍宇的《愛爾福特綱領》式的「工人階級在國家層面同資產階級較量」、以至在危機中竟然可以同極右派爭奪資產階級在社會危機中據説會「開始動搖」的國家政權!而是爲了將生産資料公有化、得到實現社會主義的先決條件而動員起來,打倒這個社民派據説是可以同資產階級「競逐」的國家政權,建立以武裝勞動人民為基礎的新的工人國家!

區龍宇在這段的末尾,說了「中國的例子則是工人階級未能在1989年「國家社會主義」模式發生重大危機時,及時阻止統治官僚復辟資本主義」的話。如果他是別人,我對此不會說什麽,但先驅社不就是十分先驅地指出,中共早在1988年修憲容許私有財產時就已經復辟了資本主義的嗎?那1989年工人又可以「阻止」個屁?

這使我很懷疑,區先生這裏不但因應受衆的社民傾向而歪曲甚至無視了馬克思主義者對所謂工黨的批判,還因此修改了自己所屬團體關於中共是什麽時候復辟了資本主義的、確實是比較奇妙的判斷(無需經過反革命或任何重大的政治鬥爭,只要官僚領導人心裏確定了要容許私有財產、僱傭勞動就行了)。

(四)

區先生說的社民派「臨陣倒戈」,最後不外乎是一眾工黨/社民黨沒有趁亂爭奪資產階級的國家政權、沒有將金融資本國有化。他還要說社民黨「當初要求取消國債」,「將把所有銀行和保險公司收歸國有並由員工民主經營」,「收拾金融資本」的「綱領精神」是「正確的」。可是,這是他一廂情願的杜撰。事實上,在整個《愛爾福特綱領》裏,都沒有「取消國債」、「把所有銀行和保險公司收歸國有並有員工民主經營」的説法,有的只是「要求帝國政府接管所有的工人保險事業,並讓工人得到其中決定性的管理權」的説法。

而即使《愛爾福特綱領》有區先生想象它有的這些要求,這種「精神」也完全談不上是「正確的」,因爲正如恩格斯有力地指出,這種聲稱可以通過現存的資產階級國家機器和議會制度將生産資料公有化的東西,是「荒謬的、機會主義的」

參考資料

《愛爾福特綱領》英譯本:
http://www.marxists.org/history/international/social-democracy/1891/erfu...

恩格斯對《愛爾福特綱領》的批判英譯本:
http://www.marxists.org/archive/marx/works/1891/06/29.htm

列寧《國家與革命》第四章,重點是第四節“對愛爾福特綱領草案的批判”:
http://www.xiachao.org.tw/ccdb/data/Classics/Lenin/1917/SnR/Chap4.html